夏临轩最不喜欢看他这副木头一般的模样,暗道朕其实也不求你像钱雁南那样谄媚,但这样的体贴关怀,可以说是天高地厚之恩,你给个表情,哪怕是敷衍的一丝笑意行不行?当着这好几个臣子的面儿,你这同样是做臣子的不好让朕这么下不来台吧?
☆、第九章
话音刚落,沈朝青和钱雁南便微微瞪了他一眼,谁都能看得出皇上现在对蒲秋苔不满,而蒲秋苔同样对皇上不理不睬,这时候你提这种要求,不是往对方的身上插刀子吗?
“李爱卿的提议甚有道理。”夏临轩却是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蒲秋苔:“秋苔以为如何?”
蒲秋苔放下筷子,怔怔看着这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忽然淡淡一笑,站起身看向夏临轩,垂眼道:“回皇上,臣倒是可以即兴作诗,只是没什么应景之作,还望皇上恕罪。”
“不拘什么,念来就是。”
听到夏临轩这句话,蒲秋苔的心脏猛然就剧烈跳动起来,他握了握拳头,目光注视着桌上酒樽,忽然跪下沉声吟道:“误尽平生是一官,弃家容易变名难。松筠敢厌风霜苦,鱼鸟犹思天地宽。鼓义有心逃甫里,推车何事出长干?旁人休笑陶弘景,神武当年早挂冠。”
随着蒲秋苔的诗一句句吟出来,夏临轩的手不自禁便握紧了,他目光阴鸷的看着跪在地上一派平静的秀雅男子,好半晌才冷笑一声道:“爱卿起来说话吧。”
蒲秋苔不起身,沈朝青钱雁南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紧张的目光在夏临轩和蒲秋苔身上梭巡着。
“爱卿可是想学那些迂腐的臣子,玩什么‘皇上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那一套吗?”夏临轩悠悠说完,目光忽然如剑一般锐利的射向蒲秋苔,冷冷道:“你可知要挟君王是什么罪名?”
蒲秋苔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又来了,皇上动辄便是要用家人来要挟,他这种举动比自己何止卑鄙千倍万倍?只是心中虽愤恨,却也要起身,也只好慢慢站起来,退回到座位旁。
“沈爱卿,你和钱爱卿李爱卿赵爱卿退下吧。”夏临轩尽量平静的吩咐沈朝青,也不管几位臣子有没有填饱肚子。
这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大煞风景的喊着“皇上,臣还没吃饱”之类的话,开玩笑,又不是嫌命长,找死不是这么个找法儿。
只是沈朝青终究担心蒲秋苔,仗着自己和皇上君臣相得,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皇上,那蒲大人……”
不等说完,便见夏临轩挥了挥手,微笑道:“你们还没听出来吗?秋苔对效忠朝廷似乎还有些异议,朕要好好开导开导他。”他说到这里,便看了沈朝青一眼,冷冷道:“莫非,爱卿想越俎代庖?”
沈朝青本来确实想说不如由臣来教训他,然而一听皇上这话把路都堵死了,自然不敢再找死,因连忙躬身道:“是,皇上,臣等告退。”
连阁老都不得不败退了,钱雁南估计自己上前也就是个炮灰的命。他看了蒲秋苔一眼,心想秋苔啊,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你说好好儿的赐宴,多大荣耀,你非要什么鱼鸟犹思天地宽,惹火了皇上,这下好了,哥哥我还得自保,顾不上你了。
四人鱼贯而去。而蒲秋苔也没想到夏临轩竟然会忽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温润大眼睛里满是戒备和惊慌,见对方握着酒杯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就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
“看看你瘦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就剩下这两只大眼睛了。”夏临轩竟然还挤出一丝笑容,连他都有些佩服自己,这段时间被蒲秋苔刺激的,涵养功夫似乎都越来越好了。
“臣谢皇上关爱。”
蒲秋苔又忍不住退后一步,恭谨小心的回答了一句。
“谢朕关爱?秋苔的心里,真是在感谢朕的关爱吗?”
夏临轩忽然冷冷一笑,看到蒲秋苔又低下头,薄薄双唇抿成一条线,他心头积压已久的火气忽然就忍不住爆发出来,手一挥,就将酒杯狠狠摔到地上,咆哮道:“这就是你的感谢吗?误尽平生是一官,朕让你出仕,是误了你是不是?你说,误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