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弹琴的斗笠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师旷。
他独坐在草地上,对着一片绿草发笑。跟随小草律动的节奏,左右手相互配合,散音按音泛音,你来我往,形成一个个欢快的音符,连接成一节又一节的曲调。
绿草有灵。一棵草看似微不足道,但蕴含着惊人的力量。风不断掠过,当千万棵小草一齐抖动身姿,远远望去,是整个草野的舞蹈。
风吹草低,只是没有牛羊。
师旷感受风的吹拂,自己变成一株草,植根于茫茫旷野。风来,他仰面;风去,他归位。风强时低伏,风弱时高抗。小草既是在顺应自然,又在和风斗争,用弱小的身躯展现生命的顽强。
原来那异兽名为青弛,以绿草为食,以守护草原为生。见人类前来,四处搜寻圣音,毁坏草林,践踏花野,不由得愤自心中生怒从天上降,于是大发雷霆,音雷滚滚,与乐师激战开来。
当它击退众人后,精力已经消耗大半,正在残喘的时候却听见了青草的曲声,那饱含生命力的琴音对它而言犹如久旱逢甘霖,使它全身为之一振,玄力慢慢攀升,竟是恢复了原先的气势。
青弛扬起蹄子,在地上打转儿,渐渐地向琴声传来的方向靠近。
“他在做什么?!竟然使那异兽又恢复了!”
师旷继续演奏,准确说来是创作,创造一首前所未有的琴曲。美妙的琴音从琴弦,琴面,琴腔发出,流过他的指尖,穿过他的手臂,逐渐远去,缠在青弛的庞大身躯上,犹如一条柔滑的绿丝带,引得巨兽翩翩起舞。
”真不可思议!那异兽貌似是被他控制住了......“
青弛如痴如醉,沉浸在师旷动听的琴声中,它甚至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做的青草蛋糕。愉悦,欢欣,如此熟悉的味道令它忘记了人类的邪恶与贪婪,童年无忧无虑的美好重新被唤醒,它甚至不由自主地”眸“叫了一声。
”传说中的对牛弹琴?“
众人呆住,刚才还狂霸如斯的巨兽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蹲伏在师旷面前,温顺地像只羔羊。
地音腆着肚子,望向师旷和青弛,似乎在思考什么。
”趁此机会,大家快去开启石柱,离开这一层!
反应快的早已奔到石柱旁,却不敢靠近或者触摸,生怕被这刚才开口说话的异物所伤。
“地音大人,我们中间就属您修为最高,还请您参琢这石柱的开启之道。”一位十徽琴师说。
地音环顾四周,此次行动,他共带来了八名十徽琴帝,三十个九阶乐师,九十个七徽琴王,此时已所剩无几。
他走上前去,那石柱上八音缠绕,浮雕栩栩。其中七音阴刻,一音凸起。看那形状,正是一面鼓,属于革音。
“队伍中有鼓师存在吗?”地音扫了一眼众人,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身高七尺,腰间挂着夔牛皮面金鼓。
“请问我该怎么做?”
“对准石柱上的浮雕发动一次攻击。”
青年站稳脚步,举起右手,迅速拍打一下鼓面,发出“嘭”的一声。音波传入石柱,像水面激起浪花,涟漪从鼓雕处传开,绵延到整个八音。不过一会儿,石柱的黄光转紫,转青,转红,最后变成朴实的白色。
“现在该怎么办?”有人问。
地音将手掌贴上石柱,隐隐约感觉到一股吸力,于是便说:”向石柱注入玄力,越多越好!“
他首先运动音气,磅礴的玄力自他体内涌出,灌入石柱。只是瞬间的功夫,白光一盛,地音被石柱吸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
其他人纷纷效仿,不到一会儿,皆是被石柱白光吸入,进入了圣音的第八层空间。
石柱吸收了海量的玄力,变得饱和,通体晶莹透明,光芒大炽。整个草野覆盖上一层白光,明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
青弛受到白光照耀,立刻静止不动,巨大的形体慢慢消融;等师旷一曲终了,他发现面前多了一张青色皮革。
”这难道是......刚才那头异兽?“
他正在纳闷的时候,周围景象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一望无垠的青色草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的旷野,空气湿重得凝出水来,有一种世间万物都在融化的感觉。
师旷心生触动,产生异样,那种冲动就像是想跟天地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舒适安逸的环境,使人陶醉其中。
”好神奇的感觉......圣阶才可能有的琴境,难道就是这样的么?“
但他即刻反应过来:再不离去,这层空间就要融化成水了。
环顾四周,空空如也,石柱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与一张兽革。
”刚才那首曲子,就取名为《小草》,“师旷莫名欣慰,他抚摸着兽革,说”可怜的蠢兽,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可好,有我与你作伴,只是我的落雪......“
师旷眼神里流露出落寞,将青弛兽革拾起,披在身上,不料刚接触兽皮,一道青光闪过,他被吸入其中,像掉进了无底洞。
待他再次出现,已经来到了圣音的第八层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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