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了,林子森为叶雪山一点一点的擦去血渍。手上擦着,嘴上又命令阿南去烧烟泡。阿南忙忙碌碌的里外跑,先是烧出几个上好的烟泡,又用托盘接二连三的往外扔出带血棉球。
林子森费了许多工夫,终于把叶雪山收拾干净了。
叶雪山半睁了眼睛,不言不动。林子森对着阿南说道:“后天想着去我家里,拿些厚衣裳过来。”
然后他抬腿上床,浓浓的吸了一口鸦片烟,喷到叶雪山的脸上:“我一会儿就去找几个工匠过来,把砌上的窗户全打开。以后想要看景,就在房里看,别往外跑了,好不好?”
林子森说到做到。他上午离开,中午果然带着一群短打扮的汉子回了来。楼梯口的铁门大敞四开,工匠们蹬蹬蹬的往楼上跑。窗户都是用砖砌上的,要说拆,也好拆。二层楼上立刻热闹起来,四处都是乌烟瘴气;林子森作为监工走来走去,阿南不知道该把叶雪山关到哪里,正要向他请示,然而他摆了摆手,开口说道:“随他。”
于是叶雪山毫无预兆的就得了自由。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扶着墙壁站在走廊。两边房门全大开着,对面屋子的窗户已经露出了大概轮廓,原来红砖背后玻璃都在。房内开着灯,就显不出房外的明亮。床上苫了一层遮灰的油布,一名工匠跳下窗台,随手把大铁锤放到了油布上面。
叶雪山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含糊的开了口:“救命。”
几名工匠一起莫名其妙的回过了头,就见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此人不但面无血色,而且赤脚蓬头;大冷的天气,身上还穿着一套又薄又亮的绸衣,看起来正是个不男不女的疯子。
工匠没敢回应,于是叶雪山提起一口气站住了,忍着疼痛又道:“我是被人绑架来的,救命。”
几名工匠面面相觑,最后心有灵犀,低头一起继续干活。
叶雪山怔住了。站在门口呆立片刻,他转身慢慢的踱了出去。停在走廊眼望前方,他看到林子森站在楼梯口,正在微笑着注视自己。
叶雪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脑本来是清楚的,现在也一阵一阵的乱了起来。拖着两条腿向前走去,他又进了一间热闹屋子。
屋子里面响声震天,墙皮满地。叶雪山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随即气喘吁吁的开口说道:“救命。”
工匠们正干的热闹,全没听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弯下腰去,拼命大喊一声:“救命啊!”
屋内顿时静了一瞬,工匠们统一的回头望向叶雪山。短暂的沉寂过后,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开了口——不是对着叶雪山说话,而是漫无目的的高声嚷道:“谁来管管啊?这不耽误我们干活吗?”
叶雪山听到这话,立刻急了。向着小伙子走近了一步,他开口说道:“我不是疯子!”
小伙子直眉愣眼的退了一步,旁边有人兜头扇了他一巴掌:“多嘴!你招惹他干什么?别看别看,赶紧干活!”
叶雪山抬起双手拢起头发,舌头上的伤口彻底破裂开来。他顾不上了疼,在满口的血腥气中喊哑了嗓子:“我真的不是疯子!我是被人绑架来的,去报警,求求你们,去报警啊!”
工匠们都有点害怕,同时觉得这户人家养个疯子,也怪不容易的。还绑架——有这么由着他满楼跑的绑架吗?
这个时候,林子森出现在了门外。遥遥的对着工匠们一抱拳,他很和气的说道:“对不住,大家多担待。快点把活干完了,我给你们加钱。”
此言一出,大家当即乐呵起来。小伙子又有了话:“这位爷,多谢您了!可是您能不能把这人带走?他嘴里破了,我怕他喷我一脸血。再说我们抡锤子干活呢,万一碰着他也不合适啊!”
林子森苦笑着连连点头,但是根本不动手,只对叶雪山说道:“回房吧,我给你弄点好吃的,行不行?”
叶雪山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扬手便甩出了一记耳光,正好扇在了林子森的脸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个疯子。林子森好招数,他不疯,林子森逼着他疯!
这一巴掌来的清脆,林子森似乎也急了,骂骂咧咧的开始去拉扯叶雪山。等到这两人撕撕扯扯的离去了,屋内的工匠都摇头叹息,其中一人说道:“家里有了这样的货,就是倒霉。还给什么好吃的啊,掐死得了。”
另一人笑道:“人家有钱,大不了把疯子送进医院里去!”
小伙子还记得叶雪山那满嘴的血,故而把嘴一撇:“送哪儿都够吓人的。”
林子森没有立刻把叶雪山关起来,他由着叶雪山声嘶力竭长篇大论。叶雪山又走了几间屋子,极力想要表明自己不疯;可是在林子森的衬托之下,他的模样和情绪都是纯粹的疯。
叶雪山走投无路,脑子乱成了一团麻,越说越是语无伦次,惹得工匠们又怕又笑。而林子森由着他表演,等他叫到上气不接下气了,才拖死狗似的把他拖回了房内。
林子森希望叶雪山快点疯透。叶雪山疯了,替他做主的人就只有自己。将来顾雄飞如果探到消息登门要人,自己也可以理直气壮的不给。他算过账了,顾雄飞和叶雪山名义上不是一家人,顾雄飞不占理;至于自己——反正叶雪山已经疯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指控自己绑架。一个没主的疯子,还不是谁要归谁?顾雄飞若敢使蛮,也没关系。反正他平时不出日租界,别说顾雄飞现在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