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紫骞的尸首却不是停在生前居住的院落,而是通往后院的一条小山道。
路途颇有些远。
走了一段路,殷言酌暗自咬牙握紧了手
杖。
冷宿仇一腔的担忧正要不耐发作。
殷言酌却轻轻地喘了口气,忽然开口:“越夫人,府上一向俱无男丁么?”
冷宿仇抬头一望,方才发觉这个问题,他们走了一路过来,几乎不见一个男性子弟,对于一个武林门派,这可算是奇怪。
越夫人愣了一下,抬头望了殷言酌一眼,面上都是楚楚愁容:“殷公子病中将养,想必没有听说……”
殷言酌勾魂的桃花水光漾漾地望着她的脸庞:“殷某听说了,越掌门方才过身,却流出这般荒唐留言,你一介弱女子,教你受苦了。”
越夫人道:“多谢殷公子体恤,门下的弟子,一部分随着铸儿出去办事了,剩下的大半,如今都已遣散,唉。”
石子路上有些不平,越夫人脚下一个磕绊,纤腰微拧。
殷言酌探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
越夫人垂着头:“多谢殷公子。”
殷言酌在她手心轻轻一捏,然后点点头:“夫人当心。”
这时一位婢女快步而来,在越夫人耳边低声禀报了一句。
越夫人转而向冷宿仇告罪:“冷庄主请见谅,有客人到了门前,妾身失陪一会。”
冷宿仇点点头:“是在下叨扰,越夫人请自便。”
越夫人又道:“先夫棺停半山亭下的一处密室,守灵的是我门下的一位高人,芊碧是我贴身侍女,她随同二位前去。”
守在密室入口的是一位老头,濑头白发,身材**瘪矮小,背上一个突出的驼峰,肮脏的脸上一道刀疤十分可憎,只叫人看了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眼。
“重伯,让开。”芊碧低头喝斥了一声。
老头木纳地望了一眼来人,随即蹒跚地走到了一旁。
殷言酌望了那婢女一眼。
芊碧替他们推开了门:“二位爷请进吧。”
殷言酌扶着手杖走进冰室内,寒气袭来,他掩着嘴低低咳嗽了?*,身子骤然向前栽倒;
冷宿仇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
殷言酌方才走了一路一直压制着的喘息猛烈发作起来,喘息得上气不接下气,霜白的脸上露出惨痛之色,冷汗瞬间布满了前额。
冷宿仇压低声音唤了一句:“言酌!”
殷言酌眼前的景象已经是模糊不清,若是平日里在鼎纵山庄上的暖阁内,有时稍不注意走多了几步累得病发,他从不会为难自己,一向任由侍童搀扶着晕死在锦塌上,现在他却死死咬着牙,整个身子几乎是伏在冷宿仇的身上,下唇都已经咬破,硬是强撑着不肯晕去。
冷宿仇手抵着他肩头的肩井穴,缓缓地度过真气。
殷言酌脸色霜白如死,一抹唇色艳红欲滴,喘息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殷言酌放开了冷宿仇,撑着手杖,朝着密室深处走去。
巨大的冰室内空空荡荡,一方棺木停在中央。
那怪老头却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蹲在屋内的角落一动不动地望着两人。
冷宿仇扶着殷言酌,却见灵前连香烛燃香都没有,只得抱拳鞠了鞠躬。
殷言酌走近了前方,细细地瞧了一会儿棺木之中的死尸的面容,又走到了两侧,微微俯身往下看。
他凝神看得仔细,身子却忽然一晃,冷宿仇伸手扶住他。
殷言酌喘了一口气,语气低微:“出去罢。”
走出地下密室,在下山的缓坡上走了一段路,殷言酌气喘吁吁,扶着手杖已经累得步履艰难。
冷宿仇站到他身前:“我抱你回去。”
殷言酌面色一沉,推开他的手,咬着牙往前走。
冷宿仇跟着他走了几步,语气已经近乎焦灼:“言酌,歇一会。”
殷言酌撑着手杖,扶着额头站了一会儿,待到喘气稍微好了点儿,方又往前走。
两人这样走一段歇一会儿,到最后冷宿仇架着他一步一步挪回厢房,殷言酌一张清绝的脸上,已经白得没有一点人色。
侍童将他扶入塌上。
冷宿仇握住了他的手,唤他:“言酌?”
塌上的病人微闭着眼,喘息很微弱,人却已经半昏了过去。
侍童解下了他吹了半天冷风的外衣,披上了暖被,又端来参茶。
殷言酌倚着衾被,喝了两口参茶,闭着眼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那么,你也看出来了?”
冷宿仇点点头:“那人,并非越紫塞。”
殷言酌张开眼看了一眼冷宿仇,眼前依旧一片昏花,只好又闭上,身子虚弱地往衾被中靠:“那真正越紫塞如今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