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仍旧不明白。
为什会恨他呢。
余毅究竟为了什么喜欢我。
我只是个阴郁又自卑的人罢了。
从未打算与任何人有交集,楚凌也好,余毅也好,狐狸公子也好,小舒老师也好,小少爷也好,小d王子也好。可他们自然地、不经意地融进来,柔弱却坚韧,平淡却决然。
就像已经沾染上血迹的利刃,怎么擦拭都无法抹去。
我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我仍旧生活在密闭的空间里。
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提起。
楚凌没有,余毅也没有。
我蜷缩在这个狭小幽暗的空间,什么也不用想,不用担心,不用去面对。
只要平衡可以继续维系,那七个人做什么怎样做都无所谓。
余毅问我:“程景儒,你为什么从来不说话?”
我从来不说话吗?
我没有说过话吗?
“我们相处将近一年,从来没有听过你说话。”
哦,原来我从未说话。
“我和楚凌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从不说话呢?你是没有说话的yù_wàng,还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沉默。
连自己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回答别人。我从未说话,一句也未说。
大概,只是不想说。
“可是,我很想听你说话。”余毅捧起我的脸,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不知道你的声音是什么样子,也许很白痴,也许很傻气,不过我都不介意。”
是吗。
“我喜欢你。我想听你说话。”
这样吗。
“不用勉强自己,慢慢来也可以,从‘早安’和‘晚安’开始也可以。”
不用勉强自己。
所以不说话也没有关系,对不对?
那么我不会说。
我一直住在封闭的铁制房屋,那么安心。
不想去打破,也没有人能进来。
我喜欢这里。
也习惯沉默。
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从未说过话。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积极地和外人交流呢?
那是我无法理解的空间,一定是封闭铁屋外的空间。
我半点兴趣也无,自己住在这里已是极安全,极安心,为什么还要出去。
怨恨看到别人的笑脸,怨恨听到那些虚伪的关心。如果只是为了打发无聊,为什么非要和我说话。一直不停地说不停地说,难道不烦不累吗。
我怨恨需要开口的一切。
怨恨一张张永远不懂得闭合的嘴。
尖嘴獠牙,血盆大口,黏稠的唾液,充斥着酸腥气味,贪婪yù_wàng,愚蠢言语,幼稚思想,自私的灵魂,还要拼命地、不停地说。
压抑的天棚,幽闭的电梯,空无一人的列车站,废弃的医院,绝望的逃亡,孪生弟弟的血迹,停止流动的死水,黑色的铺天盖地的荷叶。
我已经无法忍受。
连密闭的空间也不再是万全的保障,腐蚀已经从内部一点一点向外蔓延。乏力,窒息,视线摇晃,喉管灼伤,面庞龟裂,身体分解成一个一个小颗粒,虚无地漂浮在空气中,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注视着支离破碎的自己。
我已经无法忍受。
为什么要说话。
为什么那些嘴拼命张张合合,一刻也不肯停下。
请你们,通通闭嘴!
话唠受罗曼史29
幽闭的电梯,寂静的列车站,废弃的医院,绝望的逃亡,孪生弟弟的血迹,停止流动的死水,黑色的铺天盖地的荷叶。
我觉得,太寂寞了。
我不要那般寂寞。
或许以后,在无法确定是多久的以后,我会去找这样一个男人,并不出众显眼,反而老实木讷,温温吞吞,但是顾家,恋家。
我会说: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温吞的男人同意了。
我们开始尝试过平静的每一天,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吃饭,散步,休息。每一天都波澜不惊,每一天都按预定的流程进行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们已经老得不能动,然后躺在床上,手牵着手闭上了眼睛。
我感激这样的生活。
我一直平静地生活在这座城市,从未离开。
我简单地过着每一天,两点一线,简单地面对那些人,那些事,最后简单地死去。
或许我根本不会遇到任何人。
死的那一天,只有阿七还在身边。
阿七,我喜欢你。
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对我好。
只有你,还留在我身边。
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睡觉了,再也不能抱着你啰嗦那些家长里短了。
阿七,我有点舍不得。
你呢?
余毅把我按在椅子上,说:“程景儒,看着我。”
楚凌眼睛红红地站在旁边。
“你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总之不要一声不吭。”
说出来又能怎样,白白叫人看笑话。
像我这样阴郁的人,不会有人喜欢,更不会有人想要了解。世界被剖成两个奇异对立的个体,一个纷繁喧嚣,声音肆意奔涌,一个荒芜苍凉,至死沉默。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什么不可以习惯。
“程景儒,把头抬起来,自信一点,看着我”,余毅仍在继续努力,“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助你。说出来好不好?”
我张开嘴吸了口气。
身体已经端坐得发疼,被按住的地方有充血的感觉。
短暂的沉默。
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