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打断他的话,“我昏迷了几天了?”
“两天了,勋爵,医生说你能被救活简直是个奇迹……”
道林又打断他的话,当机立断说,“我们马上启程回巴黎。”
“什……什么?!”
“去准备马车,订火车票,带上埃里克,我们回巴黎。”道林说。
“……你刚做完手术还不能起来啊!”
道林不耐烦地重复:“我说回巴黎!”
“可是……”
憋在心口的一团火猛然攒起,道林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狠狠一挥手,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碎瓷声,和道林困兽嘶吼般的怒喊,“我说回巴黎!我不会死在路上的!”
剧院经理认识他这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道林这样生气的样子,他苍白的脸浮起不正常的酡红,明明身形憔悴,可眼睛却亮的吓人,比起平时文质彬彬的英俊来,此刻美的锋利,又像是花开到糜烂时的极致艳丽,叫剧院经理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定下心声,只敢点头,结结巴巴说,“好,好,我、我这就去准备。”
迪昂是被吵醒的,他听见有谁在喊自己,声音愤懑又痛苦。
于是他懒洋洋地从棺材里爬出来,抱着枕头侧耳倾听,分辨出好像是埃里克家那只小花花公子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迪昂循声找到地宫湖心旁,幽暗潮湿的地底,道林撑着船而来,船头放着烛台,点了三支蜡烛照亮前路,不过即便没有蜡烛,迪昂也能夜视到船上在道林的脚边还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像是具尸体。
迪昂皱眉,认真地又听了一会儿,可无论如何,他能捕捉到的活人的心跳声都只有一个。迪昂心下骇然,挥了挥手,身后埃里克的秘密驻地摆的蜡烛就全部被点燃。
道林瞧见如昼火光骤然亮起,刺的他眼睛涩然,披着紫色外套的人影融在一片金光之中,恍如天神一般,他心脏狂跳,犹如溺水之中想要握紧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厉声呼喊:“迪昂!!”
迪昂几乎认不出道林来,他灰头土脸的,面白如纸,下颌还有青色胡渣,双眼依稀还可瞧见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休息一样。
道林太着急了,他本来就不怎么会撑船,没等船停稳,就要往岸上跨去,结果没有站住,斜身摔进了水里,幸好岸边水浅,爬起来水只没到他的大腿,他狼狈地挣扎着往岸上去,挣扎着去迪昂的衣角,“迪昂,请你看看埃里克,只有你能救他了!”
迪昂也注意到了船上的“尸体”就是自己的学生。
道林半抱半拖地把埃里克弄上岸,不小心打湿了埃里克的衣服,他跪在埃里克的身旁,卑微似的祈求说,“只有你能救他了。”
迪昂蹲下来,伸手触摸埃里克——和自己一样,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没有呼吸。
没有脉搏。
已经死透了。
道林抓紧他的袖子,双目炯炯地紧盯着迪昂,神经质般地问,“你能把他转化成吸血鬼吧?只有你能够把他带回来了。”
迪昂摇了摇头,“抱歉,这是尸体,不是人。”
道林无法接受,“不!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救救埃里克啊!”
教养的犹如他儿子一般的埃里克突然死了,迪昂自己也很烦躁,他不耐烦地甩开道林的手,“我无能为力。而且,平静地死去比变成吸血鬼好多了,把他转化成吸血鬼根本不能算是救他。”
“你不知道!”道林甚至想要扑过去,咄咄逼人地问,“救救他啊!你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迪昂避开这个疯子,“是做不到!好吗?我能转化活人成吸血鬼,不能转化一具尸体好吗?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简直要疯了,埃里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身上没有半点伤口,怎么就死了?”
迪昂在岸边踱步,忽的嗅到一股香甜的血腥味,低头,看到道林被水打湿的衬衫上隐约显露的胸口的绷带,也许是刚才上岸时动作太大,扯裂了伤口,鲜血正慢慢洇开。他红了一下眼睛,咽了咽口水,走远几步,抑制住食欲,赶紧说,“你受伤了。”
道林还是问,“真的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都回答了好几遍了,道林看上去就是一个装睡的人,怎么喊也喊不醒,蛮不讲理地只想听到自己要的答案,否则就拒绝醒来。迪昂懒得再重复,反而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杀了埃里克吗?”
道林眼里原本亮的惊人的光渐渐熄灭,变的黯淡无光,他轻声回答,“是我。”
迪昂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道林已经低下头,看着埃里克灰白僵硬的脸庞,“是我杀死了埃里克。”
他没有哭泣。
也没有歇斯底里。
道林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依然是上辈子那个败类人渣,堕入地狱,和埃里克从无交集,那样的话,埃里克应当会活的好好的,他那么聪明又有才华,一定能过得很好。没有自己,埃里克能有很好很长的一生吧,也不至于把灵魂卖给魔鬼,再没有来生。
是了,他把灵魂给了魔鬼,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消泯于天地间了。
地狱天堂人间,都再也没有那个披满黑暗又熠熠生辉的灵魂。
那我呢?
我该怎么办?
迷茫犹如绵长的巨大的浪潮般扑面而来,将道林整个儿掀翻,裹挟住,溺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
在听到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