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最适宜欣赏菖蒲花的时节,每年这个月担任『菖蒲会』干事的组员都会格外用心,慎重筹备。就连挑选场地都得煞费苦心。
「我们出去欣赏菖蒲吧?」
此时离席也不至于失礼,东原一边邀香西去赏花,一边立起膝盖作势站起。
宴席已开始次序混乱。一开始还井然有序端坐用膳的干部们渐渐酒酣耳热,不是离座到处找人交杯劝酒,就是上洗手间。组长和东原的座位,也有一些做得较远的干部们陆续过来敬酒,但人潮也慢慢淡了下来。
「好主意。」
香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庭园略低于走廊的高度,两人一打开玻璃门,守在外面的其中一名随邑,立刻把料亭准备的草屐放在踏石上。
身穿三件式西装的东原改换成轻装,率先走了出去。
一身黑袴正装的香西也随后跟上。
「呼,外面真舒服。」
来到气温和适度适中的户外眺望一望无际的青空,东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从太鼓桥上俯瞰,开满池畔的菖蒲可以尽收眼底。」
「哦?这个庭园真不错。」
「我也打算把家里翻修成这样,可惜院子还是窄了点。」
「与其去搞庭园,不如把钱花在喜欢的女人身上。你那方面应该还宝刀未老吧?」
「唉,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我的嗜好确实广泛了点,我也很烦恼怎样缩小范围。」
「老爹家里的庭院已经够漂亮了,做人要知足啊。」
和香西单独相处时,东原习惯亲昵地称呼他『老爹』。这事他当上少当家之前的老交情纪念品。
「能够得到少当家赏识是我的荣幸。我最近盖了一件新茶室,改天再找你过来坐坐。」
「真有你的。」
「哪儿的话。说真的,茶道可以怡情养性,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我吗?我已经分身乏术,还是算了吧。」
组长最近迷上西洋棋,还鼓吹东原一起学,所以从去年他就有样学样开始学了起来,他可不想再给自己找一堆东西学个没完没了。
东原正打算说下去,香西的心思却似乎已转移方向,只见他搓了搓下巴说:
「对少当家来说,眼前最重要的应该是挑选贤内助才对,身边没有个女人照料总是不太方便。」
「哈,这点不劳你操心。」
关于婚事偶尔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提议,但他完全没想到会在此时突然又旧事重提,不禁错愕了一下。
「我也是这阵子有所感触。有个心爱的女人在身边是件好事,会让男人重振精力年轻个好几岁,想要为她再好好奋斗一番。」
「是吗?我不是很明白这种心态。最近女人几乎都挑不起我的兴致。」
「再这样下去,你都可以出家当和尚了。」
事实上并非如此,但东原只是一笑置之。
他连禁欲的禁字都没打算沾上边。但这几个月来他不但只跟特定的对象上床,频率也锐减,连自己都很意外。
贵史的脸孔掠过东原的脑海。
首先浮现的是他微微垂下视线的感伤表情,让人不自觉地胸口泛疼。总在心血来潮时约他出来,连话也没讲到两句就上床欢爱,更在事后扔下他一走了之。但到头来,最能让东原放心自曝弱点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东原和有为的青年社长黑泽遥之间的关系,比较偏向精神层面,尽管已维持了多年私交,但他在东原心目中的存在意义明显不同。东原无法把他们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比较。两边他都不想放手。而他不经意想起的人,也总是贵史而非遥。
那家伙现在正在做什么?是在事务所工作?还是在法庭上?又或者在跟委托人开会?每次想到贵史,左胸口总会萌生一份若有似无的温暖,缓缓向全身扩散。一开始,东原只是为那种奇妙而不知名的异样感觉到诧异,但没多久他就恍然大悟了。
虽然还不愿意承认,但有个人似乎让他兴起了久违的独占欲和征服欲。
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他似乎坠入情网了。
很难相信自己居然会喜欢上那个一板一眼的律师。内心深处一直怀疑着,说不定是哪里弄错了。仔细想想,这种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无论如何,贵史对东原而言,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我现在不缺女人,也不缺男人。」
东原说得轻描淡写,他知道香西是男女通吃的双性恋。东原目前还没有成家立室的念头。以他这样的身份背景,根本也没打算要娶妻生子。跟男人在一起的话,结婚跟小孩都可以省了,然而一举两得。这是东原的真心话。他无法像香西那样明明有了妻小,还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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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养了好几个爱人。这种拈花惹草的事他做不来。
「老爹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受了你宠爱的那个男人影响吧?」
「这个嘛……我不否认。」
提及被他包养了八年的俊美青年,香西尴尬地搔搔眉头,却不予否认。可见香西对他确实相当迷恋。听说原本是要让他卖身替父母还债,却没想到cǎi_huā无数的香西,不知不觉间竟成了他的俘虏。老实说,东原也很想取笑香西是不是鬼迷了心窍。
人与人的感情和关系是无从预料的。一想到自己搞不好会重蹈香西的覆辙,东原不由得戒备了起来。不管是怎样的场合,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对东原而言都是一种屈服。
两人沿着散步小径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