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了半晌,终是闷声一叹。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困境,但他重伤虚弱,尚未调息复原,离拿着剑破出重围还早。
沐辰风尚在沉吟,洞口一阵悉索,抬头一看,原是江语寒踩碎了杂草而归。
他单衣草草套了外裳,猫腰进来便将手上的东西撂下,扯了自己沾湿的黑袍扔在一边,见着沐辰风也不似往常那样笑逐颜开,而是凤眸半阖、目光刺冷地盯着地面,空垂着的那只手臂袖子缺了半边,一道薄薄的伤口自手肘往下延伸、点点滴滴往外冒着血。
“发生何……”沐辰风想站起来便觉得眩晕,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出剧痛,让他脸色一白又坐了回去。
“我轻功飞不高,挨着小兵的利刃了。”江语寒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别动,拧了几遍淌水长发,这才翻出瓷瓶去处理伤口。
“你被恶人发现了?”沐辰风已然问出口,瞥了眼他方才褪下的恶人衣袍,蓦地住了嘴。
“算是‘恶人’罢。”江语寒眯起眼睛,想笑却仍冷着脸,似乎心情极糟,低着头慢悠悠地开口,“你见过拿兵器的尸人么?估计又是谁玩出来的新花样。”
“尸人?”沐辰风眉头一皱,立刻想起了那少年。
那张狂又有邪气的少年未再追来,沐辰风甚至不知他的姓名、名号,回忆起他张狂的言语和自己反常的冲动,他隐约觉得额上的那个封印出了问题。
以前他便是沉得住气的人,何况这几日他已足够冷静,少年极有可能是恶人谷的非凡人物,既然亲口承认过往血债,择日再战也罢。
但若此时遇到那人,凶多吉少。
“只有尸人而已,别的没有。”江语寒头也不抬,却似觉出他的不安,伸手抚上他散乱的发顶,“放心,还算安全。”
这一举动极不寻常,江语寒与他同岁,但刹那间的语气神态都极为温和——是那种风霜雨雪后偶露的沉着平静、还意外透着暖意。
沐辰风瞳孔一凝,不敢置信地看他。
江语寒语气淡淡似乎疲惫至极,撤手后愣了片刻,朝他扯出一笑,再低头在包裹里翻找,略沮丧道:“洱月村也有人巡查,暂时找不来好一些的衣物,你换还是不换?”
沐辰风不低头也猜出自己的狼狈,盯着江语寒,却是摇头:“不必了。”
“好。”江语寒难得没有再说,草草收拾后靠上岩壁,当着他的面阖眸小憩。
江语寒两三日未休息好,亦或是轻功过度消耗气力才致疲惫至极,也不知因何心情糟糕,竟也会有懒得笑、懒得饰诈的时候。
沐辰风与他隔着一剑的距离,看着他难得沉静的面庞,辨不出他的情绪,更猜不透他的人,越看越觉得此人既熟悉又陌生,是江语寒又不是江语寒,这种感觉像极了初见的照面,让人心底生凉。
可万花到底没有趁他伤重出手,无论是不是敌,他都回到这里、与他这个足够分量的浩气剑客呆在一处,纵观全局他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如此坦然地休憩。
沐辰风瞥一眼身边的油纸包,喉头一动便想借此开诚布公。
“沐道长,你我相处多时又同在此地,便可不问因果、继续为好。”江语寒倏地睁眼,准确地捉住他探寻的目光,而后十分平静地绽开个浅笑,“衣裳披好,恢复好些才能出得去。”
“江语寒,即便是现在,你也可将我交出去给恶人。”沐辰风看着他,亦语气淡然,“为浩气盟身死,我早有觉悟。”
沐辰风话少,开口就是这样的惊人之语。
江语寒呼吸一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暗沉的眸底似乎不悦更甚。就这么盯了会儿,他便重重叹了口气,而后点着眉心起身,叮叮当当翻出点小药瓶,挨着他坐下:“我要费那些工夫,早放着你就此残废,岂不省力?”说着按上他的肩。
沐辰风坐久了些本就感体力不支,被他轻轻一转就背过身,不得不撑着手肘才不至匍匐,下一瞬后背肆虐的疼痛便遇着清凉的药膏缓解不少。
“沐辰风,别怪我不警告你,你再提有的没的,我就把你打晕扔下去。这里周围不少是蛮人战士的地盘,到时候你会不会落入恶人手,还是个未知数。”江语寒凶巴巴地威胁一通,手上力道却愈发轻了些。
“江语寒,你……”沐辰风不知如何接口,只觉得身体一转又被拉着坐正,这一回却是落入万花难得冰凉的臂弯里。
“我什么?”江语寒扶住他的肩头,将药瓶口凑往他身上的伤处,“你既然记得江语寒,我便会记得沐辰风。你我结缘,和什么浩气、恶人无关,如此而已。”
江语寒难得十分陈恳,沐辰风听着他的剖白,低头见他手臂上的伤,忽然道:“那你……可还记得儿时曾对我说的秘密?”
“什么?”江语寒苦笑一声,草草地作答,“……许是儿戏之言,尽忘了罢。”
“……既是命数,不问因果,也好。”沐辰风并不习惯于过分踹度,收回目光,终是叹息道,“多谢。”
不料,江语寒搁下药,又提起了水囊,送到他眼前:“要我帮你么?”
沐辰风当即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就抢了过去:“我自己来!”说罢连忙别开脸。
江语寒瞧着他难得一见的困窘,霎时笑出声来。
是日雨下了很久,待到夜晚便滂沱成线、将山洞遮蔽地伸手不见五指。
一直面朝大理山城摆开军阵的恶人营地不知何故,竟漫山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