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马夫自觉倒了大霉,一个个膀大臂粗的黑实汉子,应天略之言,脱了上衣,着大裤衩,莫名其妙地手舞足蹈起来,嘴里便唱那不成调的号子,旁边几个小马童便鼓着盆助兴。天略看得兴高采烈,笑得极快活,曹姜也附和着说好看。只是马夫跳舞虽然好笑,但曹姜还是宁愿看天略口中的『腰细美人』起舞。二人吃喝玩笑了一轮,至晚方归。
过两日,曹姜府上的大夫便来给那天浪看病了,一看下来,只说他体弱不足,又多思多虑惹的,云枕便道:「果然说得准。」天略却道:「也不过是这几句,倒听腻了。」大夫又开了个方子,嘱咐天浪不要多思,也不要着凉,这便去了。天略却道:「那个道人说的大概也是这几句罢?」云枕便道:「那可不是。」天略笑问:「那他说的什么?」云枕便道:「那你问老爷罢。」天略便笑着问天浪道:「那个道人给哥哥诊出什么症了?」天浪答道:「那道人说我是命不好,得改命。」
天略又问:「那他给你什么方子了?吃了能改命的方子,我可得也尝尝才好。」云枕便道:「那道人开的不过是普通药方,只是说能缓着,不能根治,要除根,那得改命才行。」天略听了觉得太过无理,便道:「这是什么神医?我看是神棍!」
天略携着银山自天浪阁中出来,恰好看到一条芳草路上,一个布衣童子正抱着一个瓮,往东去。天略想着,东边不就是那道人的院子么?正想到这个,天略便唤住了童子。那童子一回头,正是杏子呢,竟比原先长高了些。杏子见了天略,忙口说万福,只是抱了个瓮,不太方便。天略见他走近了,便打量了一下,他怀里抱的是个浅绛色的陶瓮。他便问:「这是什么呢?」杏子答道:「这是从径山寺取来的雪水,烹茶用的。」天略说道:「径山寺最近梅花开得好,想必是收了梅花上的雪水取来的。」杏子笑道:「略二爷说得正是。」天略笑道:「也难为你辛苦去取。」杏子便道:「我去了,倒有僧人取好了,说是认得师父的。」天略却又说:「平日你们师父吃茶都取雪水吗?」杏子答道:「是的,冬天倒是爱采雪水。都要树上、花上取下来的,不要地上的。」天略笑答:「真是高洁呀!」说完,他便让杏子去了。
天略心里只觉得这个道人行为怪异,又对银山说:「我平日最恨那些吃茶非要巴巴的往几百里外的荒山野岭搞个什么花上的露水、雪水的,傻逼!最好是真的吃的出来!」银山深知道自己主人的性情,便道:「他是老爷的客人,你可别尿那罐子里。到时叫人知道了,老爷的脸面往哪放?」天略听了,笑道:「哎呀,我知道啦,只拿普通井水换他。行不?」银山却说:「井水哪里分不出,到底换成泉水才好。」天略闻言,点头道:「好的,你去办吧。」
银山虽伶俐,将东西置换,杏子浑然不知,又奉了茶给道人。道人吃过,只问他谁人碰过这个瓮,杏子如实告诉,只说是银山代收了。道人便领了两个童子,往天浪的阁楼去,说起这事来。天浪便道:「我看是天略自己爱玩,想捉弄先生。杏子是不知道的,你休要怪他。」道人却道:「难道我要怪天略了?」天浪却道:「唉,你可别放心里。」道人便道:「大概是他对我这个『道人』的存在不悦,故而闹这个,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文章来。」天浪笑道:「还能有什么文章?你既是我的客,他自然不会待薄。」道人却说:「也禁不住他这些小性子、小手脚。大概是女人队里久了,也这样起来。」天浪却道:「你这话我不服,女人队里自然有大气的,是我的这个弟弟不省心,你休要怪到天下女子身上。」道人便道:「自然、自然。」
那道人又说:「我思前想后,还是要见令弟一面。」天浪讶然道:「你来京说好的一个人不见的,如今这样,不怕吗?」那道人便道:「我想够了,既在这儿,免不了见他,再说了,我只见你不见他,被他一朝发现了,又有的说。」天浪却说道:「那好吧,只怕他高兴坏了、吵嚷了出去。那你苦躲众人的行为也白费。」
那道人只淡然摇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响过了七下,正是傅天略要来看天浪的时候。傅天略这天没穿红,却着了绿,一身水绿色的袄子,倒是水灵灵的,头发乌溜溜的在头顶扎成一大股辫子,这打扮倒像个童子。他正要上阁楼,却叫云枕把银山、金山拦住了,说道:「只许二爷上去。」天略好奇地说:「什么事,那样神秘?」银山、金山便也不便跟随,倒是笑了,说:「大冷天的把我们撂这儿。」云枕笑道:「我们哪个不撂这儿了?」银山冷眼看着,原来天浪的屋里伺候的都散了下来,只在骑楼下烧火取暖。那天略心里好奇,忙忙的跑上了楼上,双手推门,见里头空空的,他便又跑了几步,撩起了帘帐,一抬眼便看到那风神俊朗的道君,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眼,双脚也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