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低头看向手中的肩弩:“是那个竹筒作响?”
“这叫炮仗。里面填了药料,遇火即炸。”说白了,这玩意就是个黑火药版的二踢脚,动静还不如二踢脚那么大。实在是时间紧迫,火药又着实有限,只能做到如此。
梁峰扭头对葛洪道:“稚川,点一个让伯远看看。”
见这凶恶羯人都惊魂不定,葛洪面上不由露出些得色,又拿出一个炮仗,放在了十几步外的空地上。这枚加了长长的引线,他用火点燃线头,飞快退出十余步。导火索嗖的一下燃到了尽头,竹筒原地炸了开来。声音同样巨大,但是除了竹屑纷飞,地上留下一个黑印外,并无其他损伤,就连那块地面,也平整如昔。
这下,奕延方才缓过神来。这东西就跟爆竹一样,只能听个响儿,而非真正的雷霆。
梁峰见他情绪稍稍平静,便道:“如今火药初创,也只能造出如此效果了。你看如何?”
换个人,平静下来之后,很可能会觉得这种大号爆竹没什么用处。然而奕延并不是那些凡庸之辈,眉头一皱,他便道:“若是夜里用它,敌人定会炸营!”
这样的动静,这样的声势,让人不明所以的人见了,只会以为天降玄雷。放在夜间,更是威慑无穷。
梁峰颔首:“正是如此。如今敌人觉得胜券在握,又有大军压阵,夜间定然要好好休整。你领十个胆大心细,嘴巴牢靠的兵士,带着炮仗潜伏到敌营附近,炸了敌营。再命部曲从旁攻击,必能一鼓退敌!”
火药可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就算要用于实战,也不能让所有人明白它的真实作用和原理。这就像变戏法,不知道内情,会畏惧膜拜,而知道了真相,不过是多一个取乐的游戏罢了。
莫说是火药,如今府中研制的马蹄铁和手弩也还处于保密状态呢,奕延自然晓得这事的重要性。不过看了看远处的火堆和手中笨重的肩弩,他又道:“就算只十人,潜到敌营附近也不便行动。”
箭上绑着的炮仗并无引信,想来是怕夜间举火被敌人发现。不过如此的话,就必须手持弓弩,近距离把炮仗射入敌营的篝火之中。就算是肩弩的射程,最多也不过一百五十步,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相当容易被敌人发现的。
“这个无妨,我会想法子,让那些人转开注意。”梁峰的表情严肃起来,“今夜一战,只可胜,不可败!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让这群匈奴人尽快退兵!”
潞城经不起战乱了,一定要尽快赶走这批恶贼,才能保住民心。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下来还要收容难民,扩垦荒地,一日都不容耽搁!
奕延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孔,重重点头:“主公放心!属下定然让那群贼子有来无回!”
※
夜色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半满的月轮浮上树梢。今夜是个云遮月的天相,月光蒙蒙,如笼薄纱,连星子也隐去不少。四野暗沉,唯有匈奴人的大营之中,燃着几堆篝火。
刘威不是个莽撞之人,早早便安排好了营地。也未因潞城防备空虚,松懈戒备,而是派出几队兵士,围绕着营寨巡视。掳来的民夫则圈在营地之外,防备这些人闹出乱子炸营。还有些人专门防备着潞城大门,以免对方半夜开城。
可以说任何能够预料的危险,都在戒备之中。就算有人派出上千人马袭营,也无法动摇这坚实营盘。
巡哨的兵士一刻不停,在营寨周围绕来绕去。除此之外,大营便如四野一般寂静,莫说是人,就连马儿都静静无声。
就在这样的寂静之中,潞城墙头,响起了一点轻微的响动。几条绳索从墙头抛了下来,紧接着,一条条人影从城上滑落。就像一群连影子都融入的夜色的幽魂,他们悄然无声的落在地上,集结成队。没有人发出声响,因为他们嘴中都如马匹一样,咬着嚼子,无法出声,连呼吸都轻浅起来。落地之后,这些人便组成了队列,沿着城墙左右,向远方的匈奴大营潜去。
不过其中一队,比所有人的动作都快。十条黑影宛如夜间奔走的群狼,向着大营奔去。他们的动作轻盈,又极具技巧,当距离营寨越近,行进动作就越发轻缓,到了最后,所有人匍匐在地,如同觅食的猛兽一般,悄然无声的接近了营盘。
这距离,已经太近了。若不是哨兵站在篝火旁,被光线模糊了视线,恐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被人发现。
因此,这几人谁都没动,各自按住了手边的弩弓,静待那个发起进攻的信号。
城头上,梁峰站在箭垛旁,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篝火。因为重金属中毒,他的视力一直很差,晚上能看到的东西更少。黑夜沉黯,就像无法揭开的幕布。这样的安静,并不是坏事。
半个时辰飞快过去,一位家兵走上前,低声道:“郎主,时间到了。”
一个小时,足以让奕延他们接近营寨了。梁峰微微颔首:“开始吧。”
随着吩咐,一排十支长长竹箭被拿了上来。和其他箭矢不同,这几支箭的头部,都是由圆柱形的纸筒包裹,后面还悬着根棉线。箭杆则又细又长,没有箭羽,古怪的很。
分别把几支箭斜放在了架子上,对准了匈奴大营。有人引燃了手中短短木棍,凑在了撒了药引的棉线之上。
嘶嘶微鸣响起,棉线飞快燃到了尽头,一阵硝烟味儿传来,那支箭噌的一下飞了出去,一直飞了十来丈,一条银光闪烁的尾翼才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