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榜这个孩子为一个名厨,也绝不为过。
更何况他还不到十岁,将来的前途......
盛世尘听到隔壁有哗哗的水响,似乎正从桶里向盆里倒水的动静。盛宁笑着抱怨:你轻些啊,溅我一鞋都是水。
盛安赖皮的声音说:反正你这双鞋到晚上还是要换不是?湿就湿吧,正好回来一起按水盆里就刷了。
好了好了,你躺好吧。盛宁这麽说,然後听到洗手的声音:嗯,水烫不烫?
正好。
盛世尘的内力精湛,听风辨位的功夫那更是不必说。
虽然隔了一面墙,但是那边的动静一一入耳,落针可闻。
撩水的声音,水珠落回铜盆里的声响,搓洗发丝的声音。
唔,舒服啊......盛安的声音都酥了:唉,脑袋啊脑袋,你可真有福了,不知道修了几辈子,修来这会儿的享受。
盛宁忍不住笑出声:哪有这麽夸张,不就是头皮按摩。
舒服啊......从来没这麽舒服过......
那可是,我练过的。
嗯?你以前给谁洗过吗?
给......盛宁咽下去没说:反正夸的人不少。闭上眼,我要抹皂角膏了。
带着点黏腻感觉的搓洗的声音,盛安显然享受之极,哼哼唧唧的一直叫唤个不停。
闭紧眼,要冲水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盛世尘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隔壁的情形,一举一动都不会遗漏。
你要加鸡蛋吗?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丫头。
那我给你擦擦水。
接着就是收拾的声音,泼水,整理桌几椅凳,把水桶提走。
盛世尘回过神来,发现这半晌他手里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动。
两个小子洗头又有什麽可留意的?
盛世尘失笑,接着看书。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个普通的午後的小事。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以後,各人会走上什麽样的道路。
残谱
你可当真想好了麽?盛世尘手按在那本残谱上:这可是你家传之物。
林与然摇摇头,神情淡淡的,倦倦的:不详之物......偏偏两个弟弟都打它主意,你也知道的,家祖父,家父......前车之鉴犹未远,我怎麽能让他们......交由你保管,我没有什麽不放心的。
难道你不怕我按谱修习麽?
林与然脸上的笑意冷冷的没有温度:......这残谱被传说的神乎其神,可是从以前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修习成功的。发疯的有之,走火入魔的有之,不知所踪的就更多了。究竟第一代写下这谱的人,为什麽会留下开篇那句话......超然物外,无人无我,听起来似乎真可以破碎凡尘跃升仙界似的这麽一句话。或许,只有写下它的人才明白那究竟是什麽意思。
武林中故老相传,的确说蚀心掌是可以令人易筋洗髓,再世为人......据说第一代练成的人,已经接近於传说中的仙人一样......可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听起来真的已经超脱凡俗。
可是,此後再也没有人练成功过。
是啊,凡人就是凡人,想成仙哪有这麽容易。
其实......林与然的指尖在杯沿慢慢摩挲:我一直觉得,若是这东西,当今世上真有人能练成的话,那人必定是你。
盛世尘微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这是真心话。林与然平视着盛世尘的眼睛:天赋,悟性,毅力和恒心......林与然说: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人可能练成了。
盛世尘曲指轻弹那残谱的封皮:被你这麽一说,我倒觉得若是不练上一练,倒对不住你的推崇。
说笑罢了。林与然的微笑也是淡而遥远的:你可别真的去练,若是有什麽闪失,我岂不成了罪人。
盛世尘眼神柔亮,笑的有些漫不经心:一个人的命运只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放心,就算我走火入魔横死非命,那也是我自己的意愿,自己的选择。
两个人把茶端了起来,茶香盈盈,默默不语。
公子,为什麽......
林与然的眼神有些迷惘:你是说残谱的事?
正是。这残谱虽然是个祸根,可是毕竟是我林家至宝,公子这样轻轻易易将它交托给外人,岂不是......
祸根......林与然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我也说不上来。林伯,你也知道,多少年来我只有盛世尘一个知已,惺惺相惜,一同学艺,读书。旁人不懂的他都懂,和旁人不能说的,也都可以和他说。可是......他这个人,太完美了,真的是高不可攀,和他相处总是人在仰望着他,一时,一世?
公子难道......
我不知道。林与然睁开眼,眼神明亮又清醒:我只是托他保管拳谱残本,他若是做了什麽,与我又有什麽关系呢?
林伯没有再说话,马鞭击了一记,马车磷磷的向前驶去。
黄粱一梦
盛宁枕着一个小小的荞麦皮口袋装的枕头,打横卧在廊下。盛心坐在他身旁守着,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便摇手,不让人走近。
盛安到盛世尘跟前无意中说了一句,盛世尘有些讶异,微笑着说:不舒服麽?
不会的,一早还活蹦乱跳的呢。我看多半又是挖空心思在找乐子。盛安如是说。
盛世尘也感到几分趣味:听起来倒是满有意思。
那我再去打听打听去。盛安眼珠转了一转:先生你且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盛心正坐在一个小小的风炭炉前,拿着小扇子扇风,不让烟气卷到盛宁躺的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