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诺支起身子,偏头仔细瞧了一眼,眉间渐渐皱起。于是下了斜榻,走到院中一株树下,抬首看去,火红的花朵已经不复两日前的艳丽,显出了一点蔫色。取而代之,花心处出现了小巧的果子。
果皮泛着青涩的碧绿,可以想象到入口该是何等酸涩。
原来是要结果了。
斐诺望着碧树红花出神。当时取的时候只按着元素浓郁的挑了,还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树。
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吃到果子。
倒是又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啊。
斐诺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一扫适才的阴郁。
“算一算,石榴也到了结果的日子了。”
正出着神,身后就传来季灯既清且糯的少年嗓音。
斐诺没有回头,喃喃重复道,
“石榴?”
“是啊,石榴。”
季灯走上前,也抬起头看了看满树枝叶,碧叶红花,煞是一道好风景。
“真漂亮啊。”
斐诺低头笑笑,
“是啊,真漂亮。”
转头瞧着一身水色的季灯,斐诺眼睛更弯了几分,
“睡得好么。”
季灯展了展肩膀,脸上是轻松的笑意,或许是睡得太舒服,言语间也和斐诺亲近了几分,
“睡得好,得了里里外外一身新衣服,能睡不好么。”
季灯垂下头笑,
“表哥花了许多钱罢。”
斐诺摇头,转移了话题道,
“你就不奇怪?”
恩?
季灯怔愣了怔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斐诺指的是这房子的事。
昨天饭桌上,斐诺才说了在县里没有房子,正托牙郎寻着,今日居然就带他们来了这么个住处。想必是早就买下的。
斐诺含笑指了指这比寻常人家大上许多的院子,
“我把厢房都拆了,只留一进,种上些碧树红花,宽阔又悦目。”
季灯跟着看了看,确实如斐诺所言。
斐诺垂下了眼,似在回忆当初,
“早在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认出来你是谁了。可惜当时我的大安话说的不好,你听不懂。我本想的来日方长,结果……”
斐诺这么一提,季灯就恍然想起当初斐诺在山上的种种奇怪行为,还有对他和小妹的关心爱护。此时想来,已然解释通了。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季灯忍不住挠了挠脸。
他那会儿,不是还不晓得斐诺就是他表哥么。
斐诺只作不见,继续道,
“早就晓得你是我表弟,却又怕你不信,当时你又防备着我。我才有意接近想先打好关系,再说出真相。于是提早买了这处,想着哪日和你们相认了便带你们来这儿住,现在倒是终于实现了。”
说着,斐诺面上就露出些欢喜。
季灯却是越听心中酸涩越重,听到后面又是后悔又是庆幸,却不晓得说什么好。
斐诺止住季灯欲吐之言,白皙修长的指尖采撷下一朵烈红的花,簪在少年鬓边,墨绿色的瞳孔温柔如水,
“真美。”
少年的脸上霎时烧了起来,红艳不输鬓边红。
果然还是山上那个斐诺。
季灯臊着脸想。
将少年的羞涩尽收眼底,斐诺眼中也泛起了笑意,唇边带起温柔。
微风习习,吹动一树碧枝红花,吹起树下一高一低一双人的衣摆。
静谧了许久,还是季灯先挑了话头,
“这六月里也渐渐有了蚊子了,在季家总睡不踏实,不想今个儿在这儿倒是睡得踏实,一只恼人的蚊子也没有。”
斐诺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墙角纤细却极其锋利的细细藤蔓,但笑不语。
晌午睡太久会头晕,因此又让季小妹睡了一刻钟,便叫醒了。
季小妹爱惜的抚展身上的粉蝶扑花衫,小心的穿上粉枝交缠绣花鞋,这才一步一步的走出门来,生怕走快了会把鞋子磨坏。
待小小的手牵住斐诺,季小妹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软软的摆出个笑脸,
“小妹好了。”
斐诺忍不住心底就一软,回握住季小妹的手,
“那我们就走罢。”
离和牛老叔约定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斐诺便又带着季灯兄妹两个逛了些铺子,路边小摊的吃食也挑了干净味美的带兄妹两个尝遍。
等到坐上牛车往村里去的时候,兄妹两个已经又吃了个肚圆,可想今晚是再吃不下季家那些咸菜梆子硬团子了。
斐诺唇角轻轻泛起几分轻蔑的笑。
季家今天晚饭桌上,还不晓得有没有咸菜梆子呢。
有了早时的事,牛老叔这次回村里的一路都没再好奇斐诺的来龙去脉。只是坐在车头拿着鞭子,却忍不住暗暗咋舌。
早上灯哥儿兄妹跟他分开的时候还穿着麻布衣裳粗草鞋,结果这会儿瞧着就一个穿的比一个俏了。瞧瞧那料子又是蓝又是青的,只怕得贵的很罢。还有那鞋子,牛老叔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鞋,被季灯兄妹穿在脚上摆在牛板车上,牛老叔都担心牛板车把人的好鞋子给蹭坏了。
看来灯哥儿这表哥,真是个极阔极阔的有钱人哪!
牛老叔激动的仿似是他这般阔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