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不知你找我做什么?”
“来和你道歉,要不是因为我们,东本愿寺也不会毁于一旦。”
“不必道歉。寺里的僧人们,要不是你们所救,早已葬身火海。”
“哦……你去买菜吗?我和你一起吧……”
说着,也不管对方乐不乐意,硬是跟了上去。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相马桃沢
路上,东方猫就像只柔软难缠的小猫,他并没有直接问浅见礼史的事情,而是问了她从东瀛来到上海的因由。相马桃沢不愿说,他便以此岔开话题问起她喜欢的事情。
“我喜欢上海的声音。”她如是说。
“声音?”东方猫不明所以。
相马桃沢嘴角泛起笑意:“是的。这座城发出的声音,告诉了我它繁华朝气。不仅如此,我还喜欢吃这里的食物,街边的人们,也是善良的。”
东方猫点点头。
但身份使然,要说她一个瞎子没有在外碰过壁,是不可能的人。沾衣带水的中日两国之间的战争和政治问题,使两个国家的人们,充满了仇恨。因此,哪怕她未曾参与战争,身上,也已被国家将原罪加其身上。
就如同,那些刚出生的幼童及未来会出生的后代一般。因为身份,使得他们背负上这一代遗留下罪名。
未来会如何,东方猫不感兴趣。但他知道,任何被仇恨驱使的人,不仅丧失了思想,也没法看到广袤的世界,更看不到前进的路。这些人,只能被困在政治灌输的仇恨里面,变成丑陋的怪物,直到死,也无法挣脱出来。
他不讨厌相马桃沢,如果没有两个国家之间的问题,或许,两人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他不能。之所以不能,是因为这么做能避免麻烦。作为巡捕房巡长,他见多了与交战国相交,之后被伤害得体无完肤的人们。
本无辜的人们,被迫下跪,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若不下跪,就会受到伤害,甚至是连坐家人。
年初,他和尤问约就处理过一起这类的案子。当时,有人来报案。他们带巡捕赶到时,看到了,因与日本人成亲的女人,被强/暴羞辱,孩子还被打得奄奄一息。在审讯室,尤问约问施暴的人为什么这么做?对方答曰:与日本人成亲,不算中国人。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算中国人。咱们的中国女人,怎么能嫁给日本人?怎么能出卖咱们国家等话。
那起案子事后,是女人和孩子被丈夫带离了这个让他们伤心的国家。
至于那几个人,被关进了监狱里。
人间世相百态,他除了遇见这种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外。自然也遇见过羞辱迫害过中国人的日侨。
日侨大多居住在租界内,他们向来傲气,不愿与中国人往来。有的,还会私下迫害中国人。这种事情,他也见过。若遇见了,自然会出手,不能视而不见。
这类日本人,喜欢与上流社会的华人政客与富商结交,下九流的,被他们视为垃圾。
这种人,他是不喜欢的,也曾亲手教训过。后来,被告到公董局,要求他下跪道歉。中央巡捕房督察长被他气得头顶冒烟。事后,还是尤问约查出了那日本人在华售鸦片的事情,之后追究罪名,才不了了之。
不仅是日本人,租界里的英国人和其他侨民,普遍瞧不起华人的。君不见,尤问约因西捕房挑衅,把人打进医院而遭受贬职吗?不过,这也才让他有机可乘成为巡长。现在,在巡捕房里,那曾被尤问约打进医院的西捕,不敢再挑衅他们华捕。
这座东方大都,被割裂成三份,可群体割裂开的,可不只是三份。哪怕是下九流里,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割裂与迫害。
不过,苦苦挣扎生存的人们,大多是平凡麻木的。他们这群从前清活到现在的人,更多的,只为一口饭吃。在他们眼中,不管是大清朝,还是民国。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两样。
兴与亡,百姓皆苦。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剪辫放足,女子能够进学校学知识。
这一点,如同黑暗之中,闪现的一抹光明。
从古至今,是个人都知道,读书识字的人,才能活得更有风骨,更像个人,也更明白了何为思想与自由。自然,更想见识外面的世界,与各种各样的文化。
相马桃沢喜欢这座城,是因为他还没见到更加残忍的黑暗面。不过,这样也好。她的眼睛,在这里,看不到也是好的。
要知道,这日趋崩溃的世道下,有多少人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到了菜场,相马桃沢熟练地买菜时,他问起对方是否知道浅见礼史将人作为傀儡的事情。
“原来是他吗?”相马桃沢脸上表情难过。于是,对他低头弯腰道歉:“对不起。”
东方猫急忙罢手:“这不是你的错。”
相马桃沢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来到这里。没想到,他伤害了这么多的人。”还差点把东本愿寺给毁了。
东方猫挠挠自己那张猫脸问:“想来,他与相马渊源颇深。”
相马桃沢苦笑说:“我因某种变故只身前来上海躲灾。而出面护送我的人,便是他。”
东方猫好奇问:“他是你什么人?”
相马桃沢说:“是教我听这个世界的先生。”
原来是师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