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将茧咬碎,落下一地残破的碎片。我将碎片一点点拾起,抱在了胸前。
我继续坠落,耳边没有风声,静得宛如缥缈虚空。我闭上眼睛,胸前的碎片发着光,为我照耀出穹顶渺漫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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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蒙·骨刺!”
我被鞭子抽醒,睁开双眼,被波浪般的视野冲击得头脑晕眩。世界在我眼里涌起了褶皱和波纹,宛如汩汩流淌的颜料。
视线摇曳,我的行动也扭曲而古怪。我抱着衣服踉跄前行,一头撞到了门板,跌倒在一片腐臭的沼泽里。
眼前是一头直立的灰骡子,披着洁白的长袍,一手持鞭,朝我怪叫不止。我被驴子抽出几道血痕,拖拽着离开房间,到了走廊。
嗡嗡隆隆的声响充盈在灰黑色的长廊,一道道声波在半空流淌,凝聚成一条浑浊的溪水。我站在房门前,被骡子踢打着,目光疲惫,注视头顶悬浮的溪流,以及墙壁上覆盖的霉菌。
右边房间被推出来一个木偶脑袋的家伙,推着他的则是另一头驴子,跟我身后这头长得很像,就是更为温顺。
“嗨,莱、莱蒙……过、过得好、好么?”
木偶转动他的脑袋,面向我,吧嗒吧嗒地拍着两片木嘴,喉中发出锯木屑的声音。我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扭头向左,看到左边房间里慢悠悠地飘出一只亮晶晶的水母。
“莱蒙先生……”
水母声音甜美,伞冠嵌着两只悚人的大眼睛,朝我羞涩地一眨一眨,散发着幽幽粉光。我无动于衷,她挥动起柔软透明的触手,却冷不丁尖叫一声,被身后的黑色驴子拖走了。
“她可喜欢你了,那小丫头……”
轮椅上的木偶啪啪嗒嗒地大笑,被驴子推着越过我时,还说,“别辜负她啊。”
我觉得恶心。木偶说那是个“小丫头”,我只看到了一只可怖的粉光水母。
“走。”骡子推我,“到外面去,莱蒙·骨刺,跟所有人一起。”
于是我被推搡着,按部就班地前进,完全是逐日养成的刻板习惯。
我到达这个布满霉菌的牢狱里已有一个月,左腿上长满了病斑,是服用上次药剂的结果。我扶着一条冰冷的蟒蛇,走下层层叠叠的螺壳。几只体型足有我一般大的灰毛耗子从我脚边溜过,我大叫一声,噼里扑通从螺壳跌下,撞得满脸都是血和霉菌。
“出了什么事?”
队伍尽头是一只最魁梧的驴子,指挥着一排排稀奇古怪的动物脑袋,沿着满地猩红碎肉走出门。“跟上去。”我被骡子甩了一鞭,肩头的伤口溢出黑黢黢的脓水,腥臭刺鼻。
我拖着那条坏腿,掩住青紫色的手臂,站到门边,却停住了脚步。骡子在后面叫道,“出去!”
我贴着墙壁,拼命晃着脑袋,沙哑道,“我……我不出去……”
骡子又抽了我几鞭。我抡起拳头,一拳砸向他的鼻孔。骡子倒下了,但又有许多只颜色各异的骡子朝我扑来,一只蹄子里夹着一枚针管,朝我的脖子扎了下去。
我安静了下来,不如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只会呆滞地转动眼珠。
扎我的骡子满意道,“这家伙难管,过一阵子就得打点镇定剂……你们现在可以把他带出去了。”
他们将我拖出了牢狱。在看清世界的一瞬间,我双眼翻白,险些就此晕眩过去。
血红色的苍穹嵌着无数只眼睛,轮廓虚蒙,如千百支箭簇,齐刷刷地朝我射来。云层扭曲着流动形体,像一只只作呕的嘴巴。我转头看去,长满霉菌的牢狱从外表看就像一只粉红色的大脑,布满了螺旋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