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了,有分寸,知道什么事该较真,什么事该保持沉默,眼下能大着胆子来叫醒自己,自然也不会是因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郑安咳嗽两声,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行了个礼,然后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顾渊,“皇上,方才奴才去内务府挑了几个宫人,准备送去惜华宫了,回来的时候见到院判大人和几位太医往太医院走,就啰嗦了几句。”
郑安是皇帝身前的人,虽说只是个宦官,但他一向都代表皇帝,太医们也对他礼待有加,因此特意说明了是从惜华宫回来。
顾渊睨他一眼,“继续说。”
“是,奴才一问之下,才得知,他们是从惜华宫看完诊回来的。”郑安说完话,瞧了瞧皇帝的脸色……不太妙,赶忙又补充道,“但奴才也听说病的不是容婕妤,而是她先前的宫女珠玉。”
顾渊顿了顿,心头有几分疑惑,“她不是把人遣走了么,怎的如今又接回来了?”
可是话音刚落,心头也就明朗了几分,长顺的死让容真觉得把关心在乎的人放在身边却反而是种负担和威胁,便把人送走了,岂料现下那宫女又生了病,自然关心则乱,又接回了身边。
也不知怎的,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了,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就是这么给压垮的……他扫了眼窗外,有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送些补品去,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她也不要过分忧心。”
这个宫女已经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了,再没了的话……他忽然有点不敢去想那双总是温柔明亮的眼里会是怎样一副绝望的神情。
郑安带着新的宫女太监以及那些补品来到了惜华宫,容真没在大殿,太医们走了以后,她就站在珠玉院子外面的走廊上,隔着窗子发呆。
外面天冷,闲云几次来劝,她都只是默默地看了眼窗内,不说话地继续站在那儿。珠玉自然知道她在外面,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好似一点不在乎她的死活。
容真有些伤感,她们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样剑拔弩张,好像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引来珠玉的怒火和憎恶。她想了想,又笑了,也罢,珠玉再有几年就能出宫了,若是挂念着自己,难保出宫的时候不会难过,如今虽说感情淡了,但总归对她是好的变化。
郑安走进大殿,只有闲云在那儿泡茶,既然劝不动主子,只好想点法子为她暖暖身子。她见到郑安,忙放下茶杯,笑着迎了上去,“郑公公怎么来了?外边儿天寒地冻的,赶紧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眼神落在四个新来的宫人身上,她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郑安也笑道,“没得麻烦闲云姑娘了,热茶便免了罢。这四个奴才是今儿我去内务府挑来的,平日里手脚麻利,日后便留在惜华宫里为姑娘搭把手了,姑娘也就不必这么辛苦,连倒茶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了。”
郑安尊重皇上,连带着皇上宠爱的容婕妤也一同尊重,而闲云又是容婕妤最得力的宫女,自然也跟着拔高了地位。
闲云忙道谢,硬是倒了杯茶给他,“公公莫要推辞了,您对咱们主子好,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咱们主子也是个记情的人,若是主子今后好了,也必定会记住公公的。”
她是真心实意道谢,郑安也就不推辞了,接过那茶喝了口,然后放在桌上,“既然来了,还是要去见见婕妤的,皇上也有些话吩咐奴才转达。”
闲云忙带路,“公公这边儿走。”
那四个奴才就先交给汀兰了,闲云带着郑安往珠玉的小院走,长廊里的容真一见郑安来了,也扬起了笑脸,微微颔首,“公公怎的来了?”
郑安笑得十分和气,指了指大殿的方向,“皇上听说婕妤身边的宫女病了,就吩咐奴才送了些补品来,要婕妤放宽心,有太医们在,珠玉姑娘不会有事的。”
这话很寻常,闲云听在耳里也知道皇上是关心主子的身体,所以连带着珠玉也一起受了恩惠,可是屋子里的珠玉却不是这样想。郑安的话音刚落,她浑身一颤,心头狂跳起来。
皇上?皇上派了郑公公送补品给她?
有种强烈的喜悦袭上心头,叫她原本苍白的面庞也变得红润起来,那种眼神犹如无月的夜里璀璨的星星,闪亮得可怕。
闲云也病过,汀兰也病过,不过是小小的宫女,主子怜惜便让太医来瞧瞧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她呢?她竟然有幸得到皇上赏赐的补品!
皇上还说有太医在,她不会有事!
珠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激动得有些颤抖,她深呼吸,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哪怕窗户紧闭什么也看不见,她也失魂落魄地欣喜着,好似已经透过窗子看到了华严殿的方向,想象到了那人该是怎样身姿笔直地坐在书桌前,专注而认真地批阅奏章……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容真过去给她描绘过的场景,因她好奇,容真便在夜晚睡不着时当做两个人的秘密说与她听,而如今那些秘密,都成了她一个人关于皇帝不为人知的绮思。
他威严,却也有温和的一面。
他果决,却也有心软的时候。
他在人前可以是个睿智英明、果敢狠厉的皇帝,可私下里却也可以是个温柔得好似翩翩公子的男人。
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好似就在这一刻冒了出来——她要成为他身边的人,就像容真一样——不,不止那样,她要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就好像现在的容真对他而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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