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野兽一般怒吼一声,完全不顾腹上的伤口,朝着小古冲了过去。
一泓秋水,三尺青锋。
秦遥的剑轻轻飞来,刺入了他的心口。
“你……”
卜春来睁大了眼,死死瞪住他。
“为什么?”
秦遥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静静问道。
虽然在众人面前不显,他与卜春来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戏班里外出的路引、牒记都是老六去府衙搞来的,两人也经常喝酒小聚一番。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再次问道,嗓音多了一分沉痛与愤怒。
“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
卜春来好似听见了什么异常可笑的话,“这十几年来,我们沦为罪奴贱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对我们呵斥打骂——这样的日子,你还想继续过下去吗?”
“所以我们才要秘密结社聚集,合力互救,离开这泥潭。”
“没有用的,哈哈……朝廷就是那大石头,我们就是一个个鸡蛋——以卵击石是什么下场,你们都读过书,比我清楚。”
“所以你就出卖兄弟姐妹,用大家的性命来换你的快活自在!”
秦遥的声音严峻而肃杀,如沐春风的气质在这一刻化为极端的酷狠,他伸手握住剑,一搅,一拔,顿时切断所有生机。
比小古那一刀力道要轻,要柔,却是真正的杀人之剑!
“你,好狠。”
卜春来死死的盯住他,好似要把他的样子牢牢记住,带入阴曹地府,突然他一眼瞥见旁边的小古,顿时发出一阵阴戾的冷笑声——他的脚步已经迈不开,只能伸出手,好似要凌空掐住她的喉咙——
“你这个小贱人,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那个死鬼的爹,我们才会这么凄惨!!!”
第十四章同病
他口中不断喷出鲜血,面容抽搐宛如厉鬼,颤抖着手好似要抓住她——
“你多次暗改官衙的文书记录,别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你的亲爹,就是、就是——”
他喉头咯咯作响,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身子颓然而倒,气绝而亡。
现场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夜风吹得窗格微微作响,微弱的烛光闪烁挣扎着,突然剥的一声冒了个灯花,暗室里明亮了几分,也照见了各人惊骇、茫然、愤怒的神情。
“六弟他,死了吗?”
三姐宫羽纯浑身轻颤,轻启樱唇问道。
小古不答,只是静静伫立在秦遥身后,而后者细心擦拭过长剑后,轻轻一按机簧,三尺青锋便收入鞘中。
“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兄弟了。”
他的嗓音淡漠,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寂寥之痛。
二姐捂着脸。嘤嘤而泣——虽然上了年纪,她却仍是那般温驯文雅,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残酷。
“可终究,这么多年来的手足之情……”
她哽咽说道。
三姐听了这话柳眉倒竖,原本憔悴疲惫的脸上,一双猫儿似的美眸因愤怒而几乎烧红——
“他为了自己的富贵自由,向锦衣卫出卖了我们的秘密——一旦被抓获,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死罪,那时候他怎么没想想手足之情?”
另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是素来沉默稳重的大哥——
“我们这样的罪奴生涯,永无赦免,就连子子孙孙也永坠贱籍……人在煎熬绝境之中,会将仁善、情谊、风骨这些都统统出卖。也许,这样的事,今后还将继续发生。”
众人的心因为这一句而拧紧、剧痛!
有人想反驳,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永乐皇帝手段到底有多残虐,朝廷对罪奴的管制有多严厉,他们只要想想就不寒而栗。这种压力之下,只怕今后再出几个叛徒也大有可能。
人,终究是自私而懦弱的,在至高的皇权威压之下,几乎不用反抗便要化为齑粉。
窗纱外隐约有歌舞嬉笑之声传来,偏偏这暗室一隅却是静然无语,众人低下了头,只觉得有千斤的重担压在肩头,悲愤难言却又无处宣泄。
“所以,即使多杀几个杨演这样的人,也只是治表不治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干脆给朝廷来个釜底抽薪!”
清脆嗓音出自小古,不同于她平日的嘶哑含糊,此时她的言辞决然而自信。
大哥目光一闪,正要追问,却又敛住,只是叹息一声,“无论如何都是结义一场,把他好生安葬了吧?”
“为防万一,还是烧成灰烬抛河里吧!”
小古淡淡一句,却让众人都心中一寒,面露不平愤然之色——人死如灯灭,无论多穷的乞丐流民,好歹也有块破木板破席子裹身,老六却是烧成灰也不能入土为安,要被零散抛进河里——十二娘的心肠,简直是铁石铸造而成!
秦遥看得真切,不自觉的伸出手拍了拍小古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环视左右,替她解释道:“尸身若是安葬,万一被掘出,能干的忤作仍能发现不少有用的线索——我们金兰会如今万分危险,实在是经不起任何风波了!”
这一番话说中要害,再无人敢滥发善心了,大哥又吩咐道:“既然老六已经把一些情况泄露给锦衣卫,为防行踪败露,大家最近还是各自安分过活,这秘会之例就暂且停下。”
众人再无意见,于是就此散会离开。
“十二你给我站住!”
一声娇喝,让小古停住脚步。
“你早就发觉老六有问题,为何不早说,还故弄玄虚把大家当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