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西穿着宽大的睡衣在薄雾里飞奔,她的胳膊向两边大大地张开着,像要随时拥抱什么,有好几次,她几乎要被睡衣拌倒了,却又趔趄着站稳了,跑向齐小路。
眉西扒拉开人群,看着挂在栅栏上的齐小路,她忽然地收拢了张开的胳膊,她茫然若失地看着围观的人,喃喃问:你们怎么不送他去医院?
正在从栅栏上往下摘齐小路的一个警察说:身体都僵了,送医院没用了。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七嘴八舌地说着类似于可惜了这孩子之类的话。
眉西呆呆地看着警察把齐小路的身体放下来,他平平直直地躺在地上,再也没了往日的鲜活,铁艺展览的尖顶,钻进他的下颌,穿过了他的颅骨,滴落在身上的鲜血早已凝固成了一片片深咖啡色,像凋零在春季末梢的红玉兰花瓣,凌凌乱乱地撒满一身。
他面容平静,甚至唇角还挂着笑意,仿佛在问:眉西,我想让你记住我一辈子,你看,我做到了。
眉西咬着手指,围着他转来转去,眼里没了泪,她只是听到了一阵阵难以言状的轰鸣声,在心里,打马走过,她只是听到了一阵阵的无助,绝望地漫过了身体。
在他的头边,她停了下来,慢慢地跪下去,她抱起他的头,用脸贴了一下:傻孩子,我值得你拿命去爱么?
一个警察拿着记录本走过来问:你认识他吗?
眉西低着头,将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我认识他,他的爱让我很幸福。
警察说:我们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你起来吧,我们需要对死者做一下处理。
让我抱他一会,如果这样能赎掉我对他犯下的罪。眉西将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慢慢地梳理。
肖晓走过来,拉起她的一只手:眉西,起来。
眉西仰头看着肖晓: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样爱我。
眉西,你起来,齐小路的母亲来了……肖晓低声说,她看到齐小路的母亲被人从一辆出租车里搀下来,她已被这个在凌晨到达的噩耗打垮了,围成一圈的人闪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她踉跄着扑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她大叫了一声我的儿子,就昏厥过去了。
几个搀扶她过来的亲属,先是一片号啕,然后看着抱着齐小路的眉西问:你是谁?
身后的人群里响过一阵骚动,大约是眉西是齐小路的女朋友,齐小路为她自杀之类,一个年长的女子厉声问眉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眉西的点头还未及落下,她就被几双手包围了,他们咒骂着撕打着,眉西就想掉入狼窝的羊羔,不反抗也不逃跑,任由尖利的指甲抓在脸上任由她的头发像秋风中的落叶,被一缕缕扯下,肖晓凄厉地尖叫着别打了别打了,试图把眉西从愤怒的包围中拖出来。
可是,她太势单力薄了,很快,她就被卷进了那些因着悲痛而失去了理智的拳头底下。
几个警察赤膊上阵,好容易才把她们从愤怒的击打中剥离出来。
齐小路被蒙上单子装上了车,警车沉默着离去,围观的人群散去,眉西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睡衣被撕烂了,雪白的皮肤上凌乱着一道道的抓挠痕迹和乌青的伤痕,脚边,有几缕火红的头发,蜷缩在晨风里,轻轻地颤动着,鼻血和抓痕狼籍了她美丽的脸。
肖晓走过去,拉起她:走吧,回家。
眉西不动。
肖晓大声说:眉西,回家!
眉西抬眼望了望她,一手按地,顺从地站起来,穿过了三三两两的窥视目光,跟她上楼,肖晓把她按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眉西接过水,看了看四周,说:肖晓,我做了个噩梦。
眼泪悄然地落下:眉西,这不是梦,齐小路死了。
眉西哦了一声,把水往身上撒了一点,热热的水落在被抓破了的皮肤上,她咝咝地吸了口冷气说:噢,不是做梦。
她慢慢地喝那杯水,半天没再说话,把杯子喝空之后,她举起杯子,穿过杯底望过去,说:他拿命来和我斗,我斗不过他,因为他爱我比我爱他多。
说着,就奖杯子扔到地板上:他死了,变成了我心上的癌症。
见肖晓拿过药箱,眉西闪开了:别管我。
不清理一下,会感染的,还有你脸上这几道口子,如果处理不好会留下伤疤的。
就让他变成伤疤吧,我连心上的伤疤都不怕,还怕脸上留下伤疤,你不要管我,上帝终于惩罚了我。终于的,眉西号啕大哭。
肖晓也一边哭一边给她清洗创口,她的心,被莫名的悲伤抓住了,她分不清这泪究竟是为齐小路的死而哀伤还是为眉西的被打而心疼还是为顾海洋的误解而伤感,她管不住它们,只能听凭它们纷纷而落。
《秘密》第十二章3(3)
她给眉西处理好伤口,扶她上床:这几天你别上班了,我帮你请假。
眉西点了点头,她闭着眼,不时有颗泪从眼角滚出来,迅速钻进鬓角。
肖晓给她搭上一条毛巾被,又给她的公司打电话请假,看了一下时间,自己上班也已迟到了,她有点不放心眉西自己在家,干脆打电话到少年宫让其他老师代一下课,请了几天假。
眉西好象睡着了,不时,在梦里抽泣一下。
眉西像受了过度惊吓的孩子,整整一天都在睡觉,偶尔醒来睁眼看一下四周,看到肖晓坐在床边,就又飞快睡去了。
傍晚,眉西又醒了,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