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可去,对不对?回你的族人那里去吧。”
舍质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陛下是什么意思?”
“回你的父兄那里去吧!”因陀罗吼道,“阿修罗女!”
舍质抬起了头。
她并不美。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脸已经微微发福了。只有和衣服一色的深绿色眼睛还保留着昔日的光彩。
“是我首先抛弃了家族。”她轻声说,“然后陛下又杀了他们。我并无处可去了。”
因陀罗注视着她,然后别开了视线。“随便怎样吧。”他低声说,“去找祭主。达刹。俱毗罗。谁愿意收留你,你就请求谁的保护。”
“但我的丈夫还活着。”舍质说,“我为什么要在他尚在世时依靠其他人?”
因陀罗默然不语。
舍质注视着他,绿宝石般的眼瞳里升起了淡淡的水雾。“我不记得当初拼命违逆父兄、逃离家庭想要嫁的是像现在你这样的男人。”她说,依旧在拼命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声音里带着决死般的颤抖和勇气。
这终于触怒了天帝,他一把推开企图拦在他面前的侍女,抓住了舍质的双肩。“你后悔了,是不是!”他吼道,“你后悔了!”
舍质颤抖着,但还是毫无畏怯地注视着天帝的眼睛。
怒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天帝的胸口,“是啊,随便你现在怎么看待我!我听见我的人民在不满地大声抱怨,说要一个不能保护他们的天帝有什么用?可是当初难道是我自愿登上宝座的吗?是谁把我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谁对我说人民必须要一个领导?是谁说天帝必须统御众神、为世界带来秩序?我他妈地管什么秩序!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与我何干,我只想要快活地生活,我建设这个城市是因为我喜欢热闹、美酒和歌舞!这难道不对吗?是你们强行把期望和责任压倒我肩头上,你们强行把王冠带到我头上,权杖交在我手里,只要能免除自己思考做决定的重担,你们便自愿放弃自由,成为我的奴仆和臣属!当我击败魔龙时你们对我顶礼膜拜,可是当我不能满足你们的要求,做你们的救主,你们便抱怨、诅咒、嘲弄,认为我是夺走你们自由的枷锁!难道是我自愿要求这一切的吗?在所有这些把我逼到今天这境地的人中,你难道不是第一个吗?不顾及我的意愿,强行把你自己的幻想和情感强加给我,你难道不是第一个吗?”
他这么充满愤怒地喊叫着,说出来的事情令他自己感到惊讶,和倍加愤怒。
这一下,舍质终于低下了头。泪水滴落在她的深绿衣裙上。
“但你……”她颤抖着说,“你曾是人们心中的英雄……”
因陀罗突然清醒过来了。他放开了舍质的肩膀,近乎愕然地注视着自己啜泣不已的皇后。
多年来他一直给她冷遇。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她的骄傲和难以驯服。但她从未哭泣过。从未像现在这样哭泣过。
“我不是。”最后他黯然地说。“我是英雄是因为人们需要英雄。”
舍质抬头看他。
“但你确确实实曾打败过弗栗多……”她近乎央求地说。
因陀罗看着她。
“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去参加的是一场完全不了解的战役。”他说,“但现在,我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舍质张大眼睛注视着他。
他从自己的妻子面前退开。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生活中唯一温情款款的一次。
“快走吧。”他说。
七
舍质终于也离开了。
因陀罗站在自己宫殿的台阶上,看着她的行列消失在四象之门外。
“陛下……”因陀罗回头,看见阿耆尼站在身后。“所有人都离开了……”火神说。“我是最后一个。”
天帝看了一眼永寿城。现在它彻彻底底地变成一座空城了。
“你也要走了吗?”因陀罗说。
阿耆尼垂下了头。“是的。有人说在朝西的路上遭遇了阿修罗的伏兵袭击。我必须要去保护前方的人。”
因陀罗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他说。
“陛下,”阿耆尼说,“弗栗多离这里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了。”
因陀罗扫了一眼天际。“我知道。”他说。
“走吧,陛下。”阿耆尼说。“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我最后一个离开。”因陀罗低声说着,朝宫殿内走去。“你先走吧。”
“陛下!”阿耆尼在他背后喊着。随后,他又降低了声音。
“别逞强,孩子……”火神的声音听起来老迈又疲惫。
因陀罗回头看他。“在地界的时候,你让我要勇敢面对,无论结果为何……”他说。
空荡荡的宫殿里一片沉默。
“走吧,老朋友。”因陀罗说,“我保证随后就去。”
现在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空旷。寂静。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