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魍的衣袂在狂风之中一动不动,悲戚面容在两道黑影的你来我往中不引人注目,紧握的右拳松开又握紧,最终亮起了一道道金光,有旁观者暗地数来,共八十二条。
但凡大小事,总有万一。
被逼的差半步脚踩入释门的狄魍正是如此。
“我倒是,觉得这些尊者罗汉之流,有一点胜于周天万灵,那就是,不杀生,不造孽。”仅剩的右臂向前平伸作虚握状,八十二条金线尽显龙威,龙吟梵唱自阎罗指掌中喷薄而出,浩浩金光铺满整个未央宫天德殿,就有八十二头金鳞巨龙从他背后虚空钻出,天王怒目张须,对着明武帝咆哮不已。
这是。朱洹瞳孔紧缩,已经是此人身上第三件让他垂涎的宝贝,而且根本不像是那种喧嚣杀气中浸染千百年的凶器。
既然已经苏醒,那就出来见我吧。狄魍始终淡然的表情终于阴沉下来。
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人。
可是这故人,来得太早,来者不善。
沉重鼻息回响在天德殿,明武帝慢慢后退,他突然记起在午门前突然出现,那尊高达数丈的宏伟黑像,似虎非虎,通体漆黑,那黑像降落此地便端正砸在午门之前,一直被视为大明命脉,因为那是朱洹登基称帝的时刻出现,守着此地二十四年未曾饮食一动不动犹有生机的。
兽。
“是那个叛徒,是天怒雄途那畜生!”
黑烟白骨状若疯癫,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狄魍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手中蔓延的八十二条金线最终融合在一起,宛若黑色水晶一般的古木透明,内蕴星星点点。
“他当年说过,叛者碎印,今日他不在,我替他来。”狄魍扛着那名为因果轮回的棍子,一步一步走出天德殿,每一步,棍子的温度都上升一分,起初有火星迸溅,最后火焰升腾,沾衣带袂,整个人笼罩于金光内,于火焰中,面含悲苦,不共戴天。
午门自古乃皇室威严关隘,如三峦环抱、五峰突起,不知积攒多少年月天潢贵气,黑兽吞吐帝皇威严紫气早已返璞归真,看不清实力高下,单单是拔地而起仰头睁目这一举一动就震散修罗招来的鬼哭狼嚎,细碎阳光透过乌云洒落在黑兽面部,颇有几分神圣威严。
“装神弄鬼。”黑烟嗤笑一声,手中的断刀嗡鸣震颤率先发难,那刀质地古怪,内含水火二气却不冲突,平滑的断痕似乎被空间连着切开一般。
谁也不知道这古器在最早断裂究竟是为何。
此时此刻,一个独臂行者,一个马前卒,一个旁观者。
黑兽四爪着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无惋惜的回头看那天德殿:“太早了,太早了,敖不悔你比我预计的早百年来此,虽然二十四年的天子帝气已经很可观,但是面对你,我还是怕死在你的手上啊。”
男人将棍子倒拖在身后,任由身后变成金红火海,始终闭着眼,但是眉心突然生出两颗牙,利齿左右分开,硬生生剖开眉心,亮出一枚仅有猩红的眼眸,不见清明,唯有仇恨。
当年圣道玄黄,今日因果轮回,皆是被你这肮脏杀气污秽了去,可悲,可叹。
天怒雄途低声喃喃,疾行奔走无声无息,一柄奇形战镰自背部升起,对着狄魍脖颈一闪横斩。
“天怒雄途在此,天无苦与夜枭子定然去为难皇甫图那家伙,也不知他,能不能活过此劫。”狄魍抬头用血色污秽之眼看太衡正一界,蓦地轻笑。
无数头巨兽分身从天怒雄途体内冲出对着那人扑杀,他停下脚步,一头长发无风自动,火着的因果轮回向前似乎随心一击,如羚羊挂角不见首尾,冲锋在前的蛮兽旋即被击飞,被金色梵文烙印在头顶,太山之印、承天之重,被压制的再也没能冲锋,在冲锋的也一直被压制。
“血魇星杀,你为何不敢以本体与我交锋!”黑兽愤怒咆哮,那是源自绝印被蔑视的疯狂自尊和自傲。
呵。
狄魍身上金钟不动不摇,突然眉心竖目一跳,对着前方无数飞行绝迹极速攒射的箭矢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庞大的炁体源流如大江东去声势浩大,箭雨摧折,但是有更多的箭矢无穷无尽,誓要冲破狄魍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防御。
金光大振,火光熊熊,因果轮回在周身划半丈圆,虫豸蝼蚁被纳入金光,巨兽分身消泯无踪。
坚壁清野!
“原来是,有夜枭子守在你身边。”狄魍冷哼,挺起胸膛高举长棍,八十二条金龙环绕着金钟游弋,坚硬鳞甲刀枪不入:“是说过不杀生,可是你们,连生命都没有。”
斗胆!阎罗震怒,龙牙、虎翼、犬神、鸿鸣四刀化作四只恶兽直奔天际,去阻拦那突然降临的一道恢弘剑气,修罗终于显露真容,一只巨手紧随着邪刀阻拦天外来者。
可惜那剑气太过霸道,撞开四大邪刀洞穿了修罗手掌,甚至吹毛断发般切开了护体金钟与金龙之躯,自狄魍顶门入,半入颅骨,鲜血喷溅,刹那间寂静。
可是,你猜错了一件事,天怒雄途、天无苦、夜枭子,自古形影不离。那紫袍剑客弃剑后飘,立于黑兽头颅,肩上落着一只铁羽雄鹰。
没有人回应,狄魍的瞬间死亡直接让与他休戚相关的黑烟与阎罗不见踪影。
“我们走吧。”紫袍拍了拍黑兽头颅,黑兽转身,一步一登天,缓慢踱步离开此方天地,去找下一人,下一个敖不悔,第三个敖不悔。
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