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帅安抚下来的心又开始惴惴不安。
年轻男人看着她,“救援队别的要求没有,体能和应急能力,就你所说,问题不大。剩下只有一个,听从指挥,诚实对上。”
诚实二字,他一字一顿,着重强调。
路知意心头一跳。
下一秒,陈声面无表情地问她:“路知意,你觉得你是个诚实的人吗?”
路知意失神了片刻。
大一结束后,他再也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就连他毕业那年,武成宇为他和凌书成组织送别会,她与他相处一晚,他也没有再叫过她。一次也没有。
事隔经年,他终于又叫出路知意三个字。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总像有千钧重,叫她一颗心起起伏伏,难以平息。
可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刻薄又尖锐地问她:“路知意,你觉得你是个诚实的人吗?”
只此一句,她就知道,他还在恨她。
当年旧怨,他压根没放下。
她是个诚实的人吗?
路知意想说是,从小到大,她不爱撒谎,也很少撒谎。可面对他的这一刻,她说不出话来。她一生中说过的谎话屈指可数,最大的一个就是路成民坐牢的事,可就这一个谎言,她用了无数细节去弥补。
所有的细节,悉数落在陈声身上。
他曾对她笃信不疑,于是谎言破灭后,他成了最难以置信的那一个。
路知意的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似乎不敢对上那双太过灼人的目光。
“陈师兄——”
“陈队。”他面无表情纠正她。
“……陈队。”路知意看着他面前的桌子,心里酸楚难当,只能轻声说:“我不敢说我这辈子没说过谎,但总的来说,我认为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你认为你是一个诚实的人。”陈声轻笑两声,重复一遍她说过的话,总像是带着点嘲讽。
刘建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郝帅也看了过来。
陈声这个人,在基地地位超群,基本上大家不是喜欢他,就是敬畏他到不敢喜欢他。一群队员里,他不是资历老的那一个,但绝对是能力最出色的那一个。对上从不溜须拍马,对下严厉刻薄,可他那队的却偏偏就服他。
不过郝帅是不会承认的。
陈声嘛,顶多算是第三支队能力最出色的,他俩一个航海,一个飞行,没得比。
不过今天,刘建波也觉得他有些反常了,严厉是没问题,怎么这状况看着像是……有点针对?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路知意连礼貌地笑都做不到了。
刘建波咳嗽两声,替路知意解围:“陈队还有别的问题吗?”
陈声静静地坐在那,长腿从桌下伸出来,动作随意而张狂,目光还是那样直直地落在路知意面上,口中只说了两个字:“没了。”
他竟然就只问了一个问题。
诚实。
像是一个巨大的嘲讽。
他质疑她的诚信。
路知意面上火辣辣的,却并不是因为被他当众下了面子,分明是内心某个角落一阵天崩地裂。
没想到再见面时,他依然如此。
冷漠中带着厌恶。
她坐在那里,心中一阵酸楚。
大概是看她面色有异,刘建波用更温和的语气说:“行了,其实这简历我们政治处之前就讨论过了,上面的意思也是觉得你很优秀,留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今天面试也是必须要走的章程,既然顺利结束了,那就欢迎你来到我们救援队了,路知意。”
他笑呵呵地打破陈声与她之间的僵局,“既然是小师妹,我就把人交给你了,陈队。希望你好好带她,争取让咱们第三支队早日如虎添翼。”
陈声短暂地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我能不要吗?”
“……”
刘建波嘴角一抽搐,“不能。她是学飞的,难道我能把她分给郝队?”
“那你把她分给陆地协作好了。”
“你开玩笑吧你,这么优秀的飞行员,跑去做陆地协作?”刘建波也是气得剜了陈声一眼,心道这人今天怎么了,吃□□了?人小姑娘挺好的,干什么老给人下马威……
郝帅拍拍胸脯,“来我这来我这,师兄敞开怀抱欢迎你。”
陈声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问刘建波:“主任,面试结束了吧?”
“你把人收队,面试就结束。”
陈声二话不说站起来,把笔往桌上一扔,迈着长腿往外走,头也没回,都快走出门了,才不冷不热扔下一句:“回去办手续。下月一号,进队报道。”
刘建波总算松口气。
郝帅遗憾地啧啧两声。
只有路知意呆呆地坐在那里,忘了起身跟队长说再见,忘了感谢刘主任收下她,也忘了跟郝帅说声谢谢,谢谢他对她和和气气、热情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