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书有些发愁,面对今日似乎尤其有主见的女儿时,便下意识的脱口问道:“梓然你说,咱们真的要搬去将军府隔壁吗?”
温梓然的情绪比秦云书平复得更快,毕竟她从五岁起就不曾再见生父,时光早就磨灭了曾经的父女深情。再加上已经经历过一回的事,哭也哭过,伤心也伤心过了,如今对于温梓然来说几乎便是旧事重提,自然接受得快。
此刻她听到母亲问话,不禁有些奇怪的反问:“为什么不呢?”想了想大抵明白了母亲的顾虑,便解释道:“阿娘放心,那将军府隔壁的小院咱们去得。那条街本就是军中将领所居,得军功者都能封赏,阿爹虽然已逝,但他原是校尉也立了战功,分一个小院给咱们母女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秦云书听完心头略松,却是狐疑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温梓然顿时哑然,她知道这些当然是前世后来在将军府听闻的。毕竟前世她没跟去将军府,许是母亲推辞了,也许是宴将军根本没提这一茬,又或许另有际遇,反正是没有搬家这一茬的。
少女无神的眼眸眨了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偶然间听到院墙外的人说的。”
秦云书仍旧狐疑,毕竟她时常在外走动也不知道这些。不过转念想了想,许是因为她接触打听的都是最下等的兵丁之流,所以才不知道这些吧?
无论如何,想着那院子算是丈夫战死留下的抚恤,秦云书也安心了不少。只不过放下这茬,她又想起了其他,忙拉着女儿正色问道:“梓然,你跟阿娘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晏家的小公子冷冰冰一个人,看着还有些渗人,你怎么就想着去摸人的脸呢?”
温梓然略微一默,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为什么要摸那人的脸,为什么要如此唐突,自然是因为情不自禁,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如果不亲手触碰到阿兄,又如何让她真正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有阿娘也有阿兄的年少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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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母女搬家其实很简单,她们本是外来之人,院子是租住的也未添置什么,收拾收拾衣裳被褥之类的,几个包袱便也收拾完了。
第二日一早,宴黎没有再去演武场折腾,准时带着马车出现在了温家小院前。
扣响院门之前,宴黎下意识的抬手嗅了嗅身上气味----很好,今日还未流汗没有汗臭,只有一股皂角的清香,应当不会再被那小姑娘嫌弃了。
放下手的时候宴黎自己都觉得这般举动的荒谬,站在原地略怔了怔,又侧头瞥了一眼随行带路的亲兵,这才再次抬手扣响了眼前小院的院门。
敲门声响起不久,门内便有了动静,来开门的自然是秦云书。她抬眼看见宴黎还是下意识有些畏惧,但转念想想眼前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对她们母女也无恶意,似乎并没有惧怕的理由。这才壮了壮胆子,勉强笑道:“有劳小公子这么早过来了。”
宴黎人是冷了些,但毕竟这么多年教养,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此刻他微微点头示意,态度算是亲和,旁边的亲兵见他不喜多言,便主动问道:“不知可否收拾妥当?将军今日派我等前来,若有需要相助的,夫人尽管吩咐。”
秦云书对上虎背熊腰的亲兵都比对上宴黎放松些气的笑道:“不必劳烦军爷。咱们小门小户的,也并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衣裳几床被褥罢了,可以自己来的。”
其实女眷的衣裳被褥外人也不好碰,可来他们都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柔弱女子自己将东西搬上搬下的吧。于是亲兵为难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宴黎,想让小将军拿主意。
宴黎想了想,问道:“我们可否进去?”
秦云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把几人堵在门外,一时失礼,忙侧身让开院门道:“失礼了,各位请进。”
宴黎带着两个亲兵进了小院,凌厉中透着冷意的目光迅速一扫,但见这院子不大,却是收拾得井井有条。院中一棵海棠开得正盛,几朵开败的海棠在风刮过时悠悠飘落,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温梓然便极爱院中的那一棵海棠,只不过这些眼下都与宴黎无关,所以他只是匆匆将小院扫了一眼,没见着温梓然,便开口道:“若是无事,现在便拿东西走吧。”
秦云书被他这直接的态度弄得一愣,待要说些什么,早就听见动静的温梓然却在此时打开了房门,正正对上了院中几个外人。不过边关之地民风开放,再加上今日温梓然本来也要出来同行的,倒是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温梓然微微扭头,准确的寻见了宴黎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阿兄?”
宴黎闻言先是点点头,然后才想起小姑娘其实看不见,于是又出声应了一声:“嗯。”然后说道:“我来帮忙搬家。”
母女俩收拾的东西都放在屋内,温梓然开门后宴黎一转眼便看见了。他倒也不客气,说完之后便径自走了过去,温梓然听见脚步声自然给他让开了道,很快便感到身边有人走过,带起的轻风里裹挟着皂角的清香和阿兄身上独有的气息……
院中的两个亲兵眼看着小将军亲自动手搬起了东西,赶忙走进屋子也要帮忙,却见宴黎冷冷一眼扫来,而后道:“出去驾车,不必你们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