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锦衣卫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原地里发了一阵呆之后,闻芊才慢慢开始往前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那一点微末的怀疑很快就被如何从杨晋眼皮子底下把东西拿走的思虑给冲淡了。
宝阁在整个唐府的西北端,她从花园的小径绕过去,日头开始变得阴沉,脚下的路越走越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雾比及方才更为浓郁。
就在闻芊已想了七八个不带重样的法子时,她脚下忽的一停,随后抬起头来环顾周围。
四下里景致模糊。
很明显。
她迷路了。
唐府的地图闻芊看过几遍,有个大致的印象,但不能说烂熟于心,尤其是在这种视线并不好的情况之下,分不清东西南北倒也正常。
她仰头在原地里转着圈打量,企图透过雾气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蛛丝”没有寻到,人声却听得些许,尽管天色已朦胧,稍远些便人畜难分,但这并不影响听觉,闻芊明明白白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两枚绣花针来,当那只手轻拍在左肩的一瞬,急如闪电般回刺过去——
“啪”的一声。
手腕半途便让人截住。
她所对上的那双眉眼还是一如既往地微微含怒,从对方不太平稳的呼吸声听得出,他这一路应该赶得很急。
杨晋将对准他的那两根银针拔下,脸色阴沉:“闻姑娘,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误会,误会。”她含笑,“我也不知道是大人您呀。”
杨晋松开手,把恼意压下去,“你跑这儿作甚么?还打着唐石藏品的主意?”说完冲她摊开手,示意道:“把钥匙交出来。”
闻芊听他这句话有些奇怪,“杨大人,不是你让我去藏宝阁等你的吗?”
以为她信口胡诌,杨晋语气不善,“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方才你还说咱们东西均分,要和我一半一半呢。”
“谁要和你一半一半!?”
闻芊难得没和他斗嘴下去,兀自沉默。
在盯着她双眸看了半晌之后,杨晋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你是什么时候遇到我的?”
“半柱香之前……”话音还没落下,闻芊便眯起了眼,似有所悟。
“那个人,不是你?”
她此时才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从出了唐石的书房以后一直是往前跑的,杨晋在她的后面,又怎会从前面走过来?
难怪她有种莫名的不协调之感,原来如此。
可当时自己明明白白瞧清了是杨晋的脸,连声音也是一模一样,哪怕作假也不至于能作到这般地步。
那人到底会是谁?
想到刚进府时杨晋和她说过,有关唐家的那些怪事,此时此刻,便愈发感觉这个宅院处处透着诡异。
“杨大人。”闻芊拧紧眉,目光谨慎地落在四周,“你有没有发现,雾变大了?”
那些柔软到好似绢纱一样的白烟,此刻已浓到化不开,滚滚滔滔,一浪接着一浪的翻腾。
他何尝没有发觉?
这岂是变大了,几乎已经快要目不能视。
若先前还只是淡淡的仙雾缭绕,那眼下便是浑浊的妖气弥漫,连府内山山石石的轮廓也看不见半分。
杨晋忽觉不妙,“闻姑娘,闭气!”
言语间,他手已然捂住了闻芊的口鼻。
长年握刀的掌心明显带着薄茧,硌得肌肤略有不适。
闻芊被他这个毫无征兆地动作给怔了一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在杨晋手捂上来之时,她已觉得视线模糊,眼皮沉得厉害,随后,便一头栽了下去。
“闻姑娘!”
杨晋手忙脚乱地揽住她的腰,四下里那些雾阴魂不散地缠上来,有那么一瞬,他险些连闻芊在哪儿都快要看不清晰,就在他抬手去摸她脉门的同时,似有什么东西从闻芊袖口里掉了出来。
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
面颊有微微的湿意,隐约闻到一股刺鼻的气息,闻芊睁开眼,杨晋正单膝跪在旁边,见她醒来,方才不再往她脸上拍水。
几乎是在闻芊清醒的同时,目之所及的茫茫雾霭开始消散,白雾后面露出凹凸不平的四壁,周围瞬间暗下来,环顾了一圈,像是个地牢。
“杨大人……”
闻芊撑着地坐起来。
杨晋松开她,手搭在膝上,“你醒了。”
“这什么地方?”闻芊把四周环境打量了个遍,除了石墙还是石墙,连头顶也黑漆漆的压了一层,可谓密不透风,“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没别人。”他平静道,“是我们自己走进来的。”
闻芊眯着眼睛笑:“还能这样?手拉手一块儿往坑里跳?”
对她话里的调侃杨晋倒混不在意,缓缓起身,“你还没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