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刑部尚书曲荃重回早朝之上,许多积压已久的矛盾和秘计早已如蛛网般蔓延开的地下暗流侵入最恢弘明阊的朝堂,等待着猎物迎门而来。曲荃自然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今日墨云压城,她出来时便觉百般压抑,但这些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踏着七十二级汉白玉御阶拾级而上,绛紫的朝服后裾曳在地上,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滑动。巍峨的殿宇高耸入眼,此时天际微白,泄露一丝明澈天光。曲荃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拽了衣袖致使身体摇晃了一下,曲荃下意识站稳脚跟,环顾四望,除了离自己较远处匆忙上阶的官宦同僚,并没有其他可疑人影。
站在原地自嘲似的叹息出声,这声音中复又疑虑,自己这是……又不习惯了吗?
就像第一次穿着朝服踏上雪色汉白玉石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突然头重脚轻了一瞬,她突然想到一个无稽之论,该不会是自己和这天子明堂天性相克,像她这样怀着一己私利染指朝堂的人,本就不该穿着朝服手持玉笏,站在朝堂之中谏语社稷的吧。
但身遭这些熙熙朝臣,又有哪个没有一点私欲,又有哪个心里装的全是黎民百姓?就连那个端坐龙椅冠冕威仪的君王——
“曲大人,别来无恙。”
曲荃闻言一震,“危岳雁?”
危岳雁看着站在原地止步不前的曲荃,也跟着停下来饶有兴致的挑眉看她,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举目四望也就零星几个朝臣还在汉白玉阶上持着笏板前行,但是停下来毫无上朝意识站着发呆的也就她们这俩不要命的了。
危岳雁扬手拍了拍肩胛处的虎头配饰,像是跟对面这个人说了会话就沾上灰尘似的,“曲大人这是假放的久了,忘记上朝时辰了?”
曲荃眯起眼睛,唇瓣扯出一条细缝来回敬她,“谢危将军提醒,不过危将军提醒前也最好看看自己,是否也正在做些什么愚不可及的行为。”
危岳雁扬眉向后仰了一下,“确实,曲大人一语警醒,你我暌违数月突然如此亲密,想来是要被人揣摩去的。”她说着跟着曲荃刚才抬首望天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抱了个拳,“曲大人慢赏,本将先行一步了。”
曲荃无语的看着她走远,正要动身,踩上上一级玉阶猛地浑身一震。
危岳雁刚才的话语,竞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她们二人本就分道而行,怎的说上两句话就要被人诟病了去?实则不然,危岳雁之意,是她们今次需在朝堂上进行一场唇枪舌战。
一场,殊途同归之战。
然而令曲荃震惊的不仅仅是这一章开头便已奇妙的序曲,入了明堂,拜了君王,当文武百官在金殿上起身站定,手中的笏板一排排握的整齐。原该是她先开口提及的大兴土木,大兴猎捕之事竟是由危岳雁先开了口,一番早已准备好的华丽说辞,冠冕堂皇的背后,是杀鸡取卵一般无利民生社稷的荒谬。
“倘若陛下准允,末将愿以北寒极境中珍禽异兽献与陛下。”
一番言论说毕,朝堂上议论纷纷,惊愕有之,愤怒有之,扼腕有之,欣赏有之,但他们也只是低着头议论纷纷,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十二卫大将军危岳雁的不是,他们或许因为惧怕,或许因为不屑,但他们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一定会站出来与危岳雁对冲的人。
而此时这个人却浑然没有站出来的自觉,危岳雁将军的宿敌刑部尚书曲荃,此时却垂首持笏立在原地,丝毫不见其动作。
所有人都在为此不解,就连危岳雁心里也捏着一把汗,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曲荃的说辞抢先了说,可内心却仍在隐隐期待着什么,有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