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门6磅拿破仑炮,被分拆成炮架,炮管和车轮,一个壮汉背一个车轮,两个壮汉轮换着就能一路走下去,炮架和炮管,则分别由四个人担着,他们将蘸水的粗麻绳困住炮身,麻绳两端分别两个人背在肩膀上,两道麻绳、四个人就能抬起一门炮和炮架,只要道路能让两个人并排通过,他们就能过去。
至于重量问题,6磅拿破仑炮口径为93,身管长152米,含炮架重389公斤,其中最重的炮管大概有全重的一半,不到200公斤,合400斤,这些强壮的山民,背负100斤重量还是能够承受的,加上有人不断的替换,并不觉得辛苦,反而一脸的笑意,因为他们背着的这些大炮,是帮他们打仗的。
有先进的武器装备,有训练相对有素的士兵,以及对抢回自己土地的无比渴望的愿望,当他们出现在山下的时候,可想而知那些自以为已经把客籍封死在山上,就等待他们一个个饿死的土人团勇们会有多么吃惊了。
奋勇的客民在看到一座座山寨被炮火摧毁后,就疯狂的冲杀上去,用火枪、用大刀长矛甚至竹枪,疯狂的攻击已经被炮火炸的晕头转向的土人团勇,一座座山寨被拔除,一个个山口也就被打开,土人困不住他们了。
但这时候,他们产生了分歧,客家练勇想要一鼓作气杀向他们的家园,夺回他们的土地,黑狗则要他们立刻发兵广州,帮朱敬伦击败耆龄,双方争执不下,险些动了刀子。
陈曲直这边已经拉拢到了上百个小乡绅,不局限于沙井陈家,甚至不局限于沙井一带,包括九龙、龙岗等地他都跑遍了,但最后只有一万人愿意跟他去广州,这一万人都是有族中子弟在朱敬伦军中效力的那些宗族,其中客家人就占了一半。
让陈曲直气愤的是,本以为九龙地区的宗族会一呼百应,可是他们也跟其他地方的宗族一样,大多保持了沉默,朱敬伦多次帮助他们保家守土,可他们现在却对朱敬伦弃之不顾,简直就是背信弃义。
十天后当陈曲直疲累的带着上万人,乘坐在新安征集到的商船赶到广州的时候,朱敬伦给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再怎么说,这也是援军,对己方已经很高涨的士气没什么影响,但对敌方的士气绝对是一个打击。
上万人进城,让朱敬伦手下的兵力达到了两万,防守广州城的压力顿时减小了很多,虽然让这些乡勇去攻城拔寨有些为难他们,可让他们在城里看住那些八旗兵,却绰绰有余了。
朱敬伦就是这么干的,用最快的时间,给他们分配了一些军官,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简单的训练,接着就让他们驻防在西城,负责盯着广州城西南的满营。广州跟西安、北平和南京这些有驻防八旗的城市不一样,这里没有严格意义的满城,因为这里八旗的驻防地外没有修建城墙。
所以不像其他地区的旗人跟当地民人隔离,至于为什么广州没有满城,据说是因为早年发生了一场大火烧了满城,加上广州毕竟是一座远离统治中心的城市,经济地位上重要,政治和军事上其实对中央王朝影响相对较小,所以就没有必要糜费钱粮修建城墙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八旗驻地内有光孝寺、怀圣寺等寺庙,没法完全阻挡百姓进香,因此也就封闭不起来。因此满营最多也仅仅是设置路障、布置岗哨来阻挡旗人和民人直接接触,但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
所以广州的旗人和民人是长期相互接触,相互影响的,旗人的风俗习惯早就被当地民人同化了,至少如果不知底细的人,很难一眼就看出这些说着广東话,长着广東人模样的家伙是旗人身份。
清王朝大概也有意让旗人中的汉八旗跟当地人融会,乾隆年间开始推行汉军出旗政策,大量汉军旗新生丁口被迫迁出八旗组织,只能融入当地社会,这导致在广州城中这些旗人是亲戚遍地的。
因为这一系列原因,后来辛亥革命之后,广州的汉八旗直接向革命军倒戈,被编入新政府军队序列,而隔离相对较为严密的福建琴江八旗汉军水师则主动归入满族,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广州汉军士兵在身份认同上更倾向于汉人。
广州驻防八旗中,绝大多数又都是汉军旗,所以朱敬伦自始至终都觉得这是一股只得拉拢的力量,如果有一只八旗部队,都能够加入朱敬伦的军队,这在政治上是非常有意义的,对旧统治阶级的心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但要拉拢到他们,为时尚早。
朱敬伦看到就连新安这个他最早经营的基地都只有一万人支持他,大部分的乡绅宗族都出于观望之中,更何况这些八旗,哪怕他们是汉军,也是绝对不可能拉拢到的。
观望不怕,至少是一种中立的态度,怕的是洋人占领广州期间,乡绅普遍站在清政府一边,组织团练武装跟洋人对抗,如果朱敬伦遇到遍地是这种对抗的情况下,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短期内取得广東的。
哪怕依靠军事力量,最后强行取得了广東,不说那种对社会经济的破坏,单单是一个时间上的机会成本,他就不想付出,因为晚一年,他的改革就晚一年展开,而带来的效应是巨大的,如果平定广東之战让他打上十年,日本人都开始明治维新了,到时候他在革新的话,就将处于一个不利的局面,如果能先日本几年进行改革,朱敬伦有信心一直把日本人踩在脚下,东亚这一块,只容得下一个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