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太阳就出来了,她被屋顶透光的琉璃瓦片折射的阳光唤醒。吃了外婆做的早饭,顶着林雪雅给她梳的丸子髻,跟着扛着锄头准备去田里看一看情况的外公一道出了门,到了分岔路口她朝学堂方向走去。三日没去学堂,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不料到了学堂却发现学堂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被风吹下的瓦片和墙角被雨水侵蚀脱落的泥土。教室里的旧木桌椅也因为屋顶漏雨而一塌糊涂。
在她收拾了一半后,先生才冲冲赶来。
原来他夫人被这大雨惊吓出了病,这两日都在叶城治病。今早看见天晴了才赶回来。
萧玥心知她先生的夫人身体不好,时常腿上无缘无故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次她去厨房帮忙正好见她拉着裤管发愁。
不一会儿,两个家离得近的学弟也来了。见她还在忙碌便一起帮着打扫,敢情一个上午过去就只打扫卫生去了。
那先生望着教室顶部的窟窿发愁,又想想在叶城治病的妻子,他的手在袖口里握了握,终是捉襟见肘啊!
他叹了口气朝正在院子里洗手准备休息的孩子们道:“吃了午饭,咱们去割些枇杷叶吧。”
那两个小的孩子们不明所以只是点头答应,但萧玥却是瞬间明白过来,她看了看墙角堆着的碎瓦砾,又看了看先生憔悴的脸,道:“先生将我这身衣裳拿去当了吧!”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解下,递到先生手里,“这是今年我过生日,娘亲给我买的衣裳,这才穿第二回,先生拿去当了换些钱。”
先生明显愣住,他一个师长,一个男人他都还要斤斤计较怎么节约开支怎么让他少损失些,不想,一个小姑娘却这么大方。他一看衣裳的料子就是极好的,虽然跟绫罗绸缎比不上但也不是贫苦人家买得起的好料子。
他随即想到萧玥的娘,那个一到赶集就挑着一箩筐鞋子、鞋垫去叶城卖的女子。虽然她看上去那么瘦弱也不苟言笑却内心无比坚强硬是一个人带着娃一个人撑着一个家。
他不禁赧然,正要拒绝,不想天空突然雷声大作,接着两道闪电划破长空从他们头顶越过,跟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鸟雀受惊呼啦啦惊呼而起。
这阵势来得太快,本来站着的萧玥被晃得坐在地上,唯有那刚脱下的外衫还紧紧抓在她手里。
她稳了稳心神,朝那两个学弟望去,也是一个个吓白了脸,因为就在刚才那阵晃动中本来就破旧的教室竟然垮了一面墙,紧跟着屋顶上仅剩的瓦片也落了个干净。
萧玥刚扶着腿站起来,就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像是在喊:“快跑,快往高处跑!”然后又听见有些几乎已经疯癫了一般的吼道:“救……救命,洪……洪水来了,快,快跑……”云云。
院子里的人顿时慌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做,萧玥却早已赖不住出了院子,走出那块他们平时玩耍的沙土坡,朝山下望去,隔着茂密的树林她估计着她家的方位,还好洪水还没淹到那里。她又看了眼山脚下拼命上涨的洪水和住在低洼处的人们或奔跑或在水中挣扎的身影,立即穿上手里的外衫,头也不回地往家跑。
她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跑过了好几根弯弯曲曲且泥泞湿滑的田埂,又穿过一片吸饱了雨水的松毛山地,再下那忽高忽低陡峭的石梯,再穿过一片粘腻的红土坡,最后她想要下屋侧的青石石阶,却哪里还找得到,只有绵延的红土和那些被连根拔起的竹子和树木。
她这时才注意到那些竹子树木都像是被火烧过一般,而她踩在脚下的泥土也有一股烧糊的味道。她不知该怎么走下去,原来热闹的小山村竟然鸦雀无声,她远远地望见他们家的那只猫,却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见了她也一动不动,尾巴却直冲冲地翘着,双目挣得大大的,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萧玥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腿也一下就软了。她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而她也再也没心思管那涨势凶猛的洪水。
上上下下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都埋进了泥土里。此时的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完全已成了一个土堆的家上。她看看远处的洪水依然没有停止脚步。她想找人帮忙可大家伙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帮她?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自己有个手足有个兄弟姐妹过,如果那样必定也在上学堂,必定和她一样没事,那么现在她也有个可以帮她的人可以和她商量的人。
但情势不容她退缩,也没时间让她在考虑,她只能颤抖着手徒手挖那些泥土。
不一会儿她就大汗淋漓,手也早已不成模样。可她并没放弃,她任由汗水滴落,任由指尖传来钻心的疼。
“快了,快了……就快救出你们了!”她一个人在寂静无声的废墟里喊着却没有一丝回音。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她双手和四肢百合都已麻木,她终于见到一块布角,她再继续挖下去,发现还是那块布,她记得那块布是他们回来不久后林雪雅去叶城买的,后来却没再瞧见过。直到那块布的尽头她才发现,原来那块布重重叠叠地包裹着什么东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