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安犹记得那是个乌云滚滚,大雨滂沱的日子,前去定乱的军队因过分轻敌而一败涂地,残兵败将落荒而逃,一路丢盔弃甲,狼狈万状,直至跑进了一处破败的树林。
当时,大雨如瓢泼,连参天大树都挡不住,将士们满身鲜血和泥浆,重伤的人再也支撑不住,接二连三地倒下,满地的枯枝叶发出龟裂的脆响,黑色的泥土被染成一片片鲜红,旍旗横斜萎靡,士气全无。
远处的敌兵叫嚣着追了过来,要打这群落水狗,骄傲跋扈的领兵主将惊慌失措,他又怕又恼,浑身哆嗦,像头陷入绝境的狼一样在东倒西歪的士兵之间走来走去,口中骂骂咧咧。
“打啊!你们给我打!站起来打!”失去理智的军官忽然疯了一样对重伤的兵士猛踢猛踹,那些奄奄一息的将士被踢得口吐鲜血,哀嚎连连。
姜少安看不下去,他冲过去抱住那个军官,使劲将他往回拖,可那人已经吓疯了,他乱叫乱嚷,抽出腰间的佩刀胡乱地挥舞,姜少安不得不跟他在雨中扭打起来。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又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动作,只觉得眼前有白光一晃,厮打便毫无征兆地结束了。
他的手握着对方的佩刀,插/进了他的胸口,军官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嘴里沁出大口大口的血来,然后缓缓地仰天倒了下去。
最后的最后,姜少安虽然死里逃生,却就此丧失了锦绣前程。
他失手杀死上级,虽然情犹可谅,却难逃律法的制裁,姜少安坐了三年牢,戎马生涯从此到了头,再也没可能擢升官职。
谈话间,哨船已呈一字型收拢,井然有序地驶入了沟壑迭起的峡谷中。
水中潜伏着暗礁,峡谷中央的通道曲折弯绕,石峰千仞,拔海而起,两壁夹峙,仅有一船之宽。
原本有说有笑的水手们,到了此处纷纷陷入了沉默,阴冷潮湿的岩壁由于海水的投射竟泛出了隐隐约约的蓝色幽光,峡谷内一片寂静,船只放慢了行进速度,兵夫们各司其职,汗不敢出。
上颢和姜少安慢慢拔出了各自的腰刀,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他们已经感觉到有巨大的危险在靠近。
远方,怪鸟的嘶鸣声越来越响,起初只有一只,随着它一声嘶鸣,大片大片的怪鸟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渐渐地,漫天都充斥着呼啦啦地扇翅声,群鸟尖利的鸣叫简直能洞穿人的耳膜。
“不好!是多罗罗!”姜少安脸色大变。
“多罗罗是——”上颢记得自己在古籍上看见过这种怪物,但危急时刻,他来不及说话,一群巨大的怪鸟便从高空中猛地扑入峡谷,它们的数量多得惊人,振翅高飞时简直有遮天蔽日之势。
原本有条不紊的船队登时大乱,红蓝两面旗帜自船内升出,左右舞动,各船兵夫接到指令立刻拈弓搭箭,向高空中扑下的怪鸟连环激射。
多罗罗以人肉为食,它们体型巨大,灰体白喙,爪硬如铁,展翅约莫一丈宽,直立高过常人。侦察队完全没有料到今日的鸟群竟是异常庞大,弓箭完全招架不住,船上的兵士们纷纷放火箭求援,抽出大刀跟落到船上的巨鸟近身搏斗。
一只巨大的多罗罗扑棱着翅膀从天而降,它落在船头,正对着上颢,上颢虽然能征惯战,但从未对付过这种非人的怪物,只见鸟儿展开巨大的翅膀扇出一阵狂风,他猝不及防地被震出一丈远。
军人敏捷地滚身一跃而起,他的战刀并没有脱手,正在船舷边与一只多罗罗厮斗的姜少安见状立刻高声喊道,“刺它肚腹!那是要害!”
他的话音未落,那只怪鸟一声嘶鸣,腾空飞起,从高处一个猛扑。
军人定了定神,他没有动,只是握紧了军刀伏身等待,等到那只怪鸟凌空而下,宽大的翅膀几乎将他包围起来的时候,他跳起来,扑上去一刀捅向怪鸟的肚腹。
人与鸟重重地跌了出去,巨禽的鲜血很快便染满了整个甲板,上颢浑身上下溅满了鲜血,他快速抽出刀,站起身来,仅仅喘息之间,又一只巨大的怪鸟落在了桅杆上,它用铁爪乱抓,整座船不停摇晃起来,兵士们拉不住栏杆,接二连三地跌下海去。
上颢提着滴血的战刀奔向船桅,他握住桅杆,借力跃起,一路往高处攀去,军人的动作如野兽一般敏捷又柔软,厚重的铠甲穿在他身上仿佛没有任何重量,每一次腾挪都轻便自如,矫健有力。
他攀至船桅顶端,一刀削去了怪鸟的铁爪,多罗罗惨叫一声,振翅高飞,上颢快速顺着桅杆往下滑,下面有一只怪鸟正死咬着掌船舵手的肩膀不放,舵手拼命挣扎,失控的战船撞上了黑色的石礁。
上颢借着落地的冲力一刀砍去了巨鸟的半边翅膀,受伤的多罗罗怪叫一声,反扑过来,这回上颢有了经验,他握起刀冲上去直刺它的腹部,又快又准又狠,一阵血雾从怪鸟身上腾起,它重重地撞在船舷上,翻了个身,跌下海去。
被咬伤的舵手浑身是血,他的肩膀上有两个深深的窟窿,胳膊抬都抬不起来,却还使劲伸手去够船舵。
“到船舱里去!我来掌舵!”上颢将刀插回刀鞘,一手扶住他,一手掌船,总算让这艘撞上山壁的哨船回归了正轨。
援军破浪而来,他们尚未赶到,峡谷内却已是血肉横飞,战船冲撞翻倒,士兵们抱头鼠窜,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