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城到长安,一路确有疲累,才被丫头伺候着躺下不久,便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
“梨白,端杯茶来。”轻喃一声,王韵然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颈脖,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睡不惯松软的枕头。
接过茶盏,入口清醇、淡雅,是上好的竹叶青。洛城喝竹叶青的不多,她印象中,只那位霁月清风的男子独爱竹叶青……
肩上突地按捏力道将王韵然思绪拉回,只听身后温婉声音传来: “等会叫人给你换了硬枕来,老太太说得不错,你就享不了福贵日子!”
熟悉的声音,王韵然当即回头,身后的王韵雅眉眼弯弯,笑看着她,一如当年王家的大榕树下,她们初相见。
王韵然八岁到的王家,与府上总归不够亲厚,长辈们重规矩,偏生她最没规矩,多少次惹祸,是长姐将她护在身后,直至三年前大姐出嫁。这三年,她曾独自练习过千遍百遍,可再见大姐,一声对不起梗在喉间,却怎么都不能出口。
“大姐……几时来的?”
一句话,王韵然已将情绪敛住,灿然一笑:“也不叫醒我,丑态都让姐姐看去了。”
“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王韵雅停了手,端坐在王韵然跟前,说着:“我也刚回来,听说你到了,便先过来瞧瞧,三年不见,眉眼张开了,愈加漂亮。”
“洛城谁不知道王家最漂亮的是大姐,以前总想着为何我长得一点不像大姐,不然也该很好看。”
一句话逗笑了王韵雅,论模样,王家最出挑的还属王韵然,只是这丫头性子乖张顽劣,才不得人夸赞。她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巴,就哄得我们高兴,偏偏老太太和大太太跟前,一句好话没有!”
“她们又不如姐姐待我好。”王韵然仰头说着,或许今日再见,还能如小时候般撒娇,便很好了。
“青……表姐的病可有大碍?”武宁侯府二太太谢青棠是王家老太太的侄孙女,曾与其弟在王家住过些时日,按规矩,王韵然也该唤她声表姐,不过二人少时便不对付,加上年纪相仿,互叫名字居多。
“青棠身子骨素来不好,天一冷就容易犯病,好在她夫君疼护得紧,再过几月下了雪,又该带着青棠往江南去住了。”
“如此说来,倒也是幸福。”王韵然低喃一句。
王良媛却是微微一叹,青棠自幼痴心二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让青棠下定决心嫁到京城,还是因了韵然,她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听说你送了些青梅去蒋良媛处?”岔开话题,王韵雅问着。
王韵然点头:“本是想等着姐姐回来,再拜望府上各院主子,可蒋良媛先遣了人来,也不好叫人空手回去。”
“你倒懂事了,蒋家少爷与这位长姐最是亲厚,这些日子在太子府里,你多与她来往。”
“知道了。”王韵然轻声应了句,难得的好脾气,倒叫王韵雅诧异,她们姐妹二人相处七年有余,确一直不曾懂得过妹妹心思,当年那个对《女戒》嗤之以鼻,梗着脖子说长大后要出海游历的小姑娘,竟也有愿出嫁的那一天……
“刚才太子妃院里的葛嬷嬷来过,你梳洗下,随我一同去清晖园拜见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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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芷茵阁,太子妃的庭院宽敞大气许多,才进中庭,便觉气氛紧张,不少丫头婆子瑟瑟缩缩跪在屋外,上前两步,便认出了荷香院的一众丫鬟婆子,不免询问了一二。
为首的赵嬷嬷一见是王良媛,跪着匍匐到王韵雅脚边,扯着她裙角,哭求着:“王良媛救命,奴才们真不知道良娣哪儿去了,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良娣藏着啊。”
“该死的奴才,便是王良媛也救不得你们。”还不等王良媛细问,出来的葛嬷嬷一脚将人踢开,才朝王良媛行礼道:“太子妃在里头审着周良娣的丫头,正好王良媛来,一起去听听,也好拿个主意。”
太子府内院素来是太子妃掌权,哪桩叫她拿过主意,今日这般客气,想来周良娣那出了大事情,周良娣毕竟是府里跟着太子最久的,又育有小郡王,太子妃处置时,难免顾及一二,才拿她来做挡牌。
心里虽明白,却也推拒不得,只叹今儿见礼没挑好时辰,王良媛无奈地看向身边的王韵然,却见她眼神直直盯着前方,不免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回廊里不过些小厮。
“怎么了?”
王韵然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一进正堂,跪了四位周良娣的贴身大丫头,平日里仗着周良娣气焰,在芷茵阁都趾高气昂的,今儿各个被打得脸颊红肿,颇为狼狈。看上座的太子妃端坐着品茶,并未招呼,王良媛只得带着王韵然站到一旁,候着。
嘴巴子打得差不多了,黄妈妈才是收了手,狠狠道:“还不肯张嘴?这些可都认得?”而后便有丫头将一包首饰丢掷在丫头们跟前。
里头玉镯头簪散落,莫说这几个天天伺候良娣的丫头,就是王韵雅也认出,大多是周良娣平日佩戴的首饰。
“红嫣,良娣的首饰怎么会在你房中搜出,八成是你这恶仆偷盗主子首饰,如今还想害了主子!”
黄妈妈扣上一顶大帽子,红嫣自不敢认,只得磕头,解释着:“不是奴婢偷的,这些都是良娣赏给奴婢的,良娣说她以后也用不着了,之前良娣还给了奴婢一些,叫奴婢去城西的典当行里帮忙典当了银子,这事紫苏也是晓得的。”
一旁紫苏早吓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