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成功,那一魂一魄在温玉手中,便暂且安全。
她竟然为此不辩半句,背下了温玉安给她的罪名。
难怪那紫色光芒在某一刻忽然衰弱了很多,给了她和凤君喘息的机会,那时司矩正提剑纠斗,逼停了招魂过程。可是温玉和季北辰合力,就连凤桐都打不过,司矩又如何能赢?
“人间百世劫?”她眼里骤然弥漫深重的恨意,“对局外之人,竟然也不留情到这种程度。”
凤桐叹息:“司矩从一开始跟了你,便不再是局外人。”
一阵眩晕。她猛然坐在椅子上,撑住了剧痛的头,半晌才慢慢喘息道:“你说得对。你们都是被我牵累。”
“胡说。”他斥道,顺着她的手指覆上萧氏的额头,语气放柔了些,“哪儿疼?”
“头疼。”她喃喃道,用力抓了抓胸前的衣襟,感到脑中纷乱一片,“心里也……很难受。”
窗外的阳光化作丝丝缕缕,从镂花的窗棂中进来,斜斜打在梨花木椅上,凉玉手里捧的茶已经没有一丝温度,她颤抖着手往嘴里灌了一口冷水,茶盏便立即让凤桐夺去了。
他背对她添热水:“你现在魂魄不全,要控制心神。”转过来仔细打量了她的脸,见萧氏眉宇间的黑气散去,眸中燃烧的恨意渐渐平息,露出她熟悉的黑色瞳仁来,正有些迷茫地望着他。
他放下心来。将茶杯往她手里一塞,劝道:“司矩此举是为全君臣之义,她是你座下人,你出了这样的事,她不为你死,为谁去死?即便是玉郎在,也会默许。”
他加重语气:“下凡历劫是需吃些苦头,但至少没有性命之虞。”
手上的热度将她冰冷的躯壳一点点解冻,她有些无力地笑道:“可是我不甘心。”眼里浮出些水雾,“连你们都保护不了,我不甘心……”
“你当自己还是呼风唤雨的殿下?”他在她额前弹了一下,像过去百年的无数次一样,含了调笑又无奈的情绪,“今时不同往日,顾好自己,让我少操些心,多睡几个时辰。”
她又叹一口气:“这件事情,要是玉郎知道就好了……”她这位老师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他活了几万岁,耳聪目明,这点把戏他是决计看得出的。
“不过……算了。”她终究心软,哼道,“那老头子都那么老了,打断他修炼又让他急火攻心……我怕他挺不过去。”
她双目黑得深沉,想了很久,缓缓道:“阿矩上面有三个姐姐,都是迂腐刻板的人,唯有大哥司墨上神为人亲和,平日里也大多护着妹妹。原来在天宫,我见过他一次。”
她伸出食指在桌上划了划,“我原先听阿矩讲过,司墨喜欢收藏各种机巧宝物。我清章殿里有一只木刻的唧唧雀,是当时从巍因上神那儿讨来的,吃木屑,会学人讲话,但凡它听过的话,都一字不差,像只小鹦鹉。”
像这样的玩物,她从来只管逗弄,喂食照料的事一应是司矩在管。花界大事小事,司矩向来操心得比她多得多。司矩第一次拿了只银勺喂它,木屑塞进去的瞬间,唧唧雀就吐出来粗嘎的声音:“阿矩烦死了!烦死了!”正是凉玉片刻前抱怨的的语气。凉玉笑得直拍大腿:“啊哟,品种不对!怎么是个公鸭嗓!”
倒是司矩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笑,捏着银勺脸通红。
凤桐沉吟半晌:“你是说,差人将它送给司墨?”
“这唧唧雀原来一直是阿矩照顾,温玉并不知道。后来阿矩去了昆仑洞,没人给它喂木屑,我猜它也没开口说话,一直藏在我清章殿的房梁上面没被发现。”
“司墨对阿矩好,一定会回来收拾阿矩的东西,你派人将唧唧歪歪雀混在阿矩留下的东西里,再告诉他饲养方法。”
到时司墨睹物思人,便会学着司矩的样子,给唧唧雀喂木屑。唧唧雀吃了木屑,便会开口说话,至于能不能说出昨日的众人说过的话,复述出怎样的话,她不能保证,但只要司墨有一点儿疑心便好。
任何怀疑,都是从一个角掀起,一点一点,使得一件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情逐渐崩溃。
这还是他们手把手教会她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唧唧雀:你才小公鸭,你全家小公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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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纸灵(上)
啼春叩门,凤桐起身开门,打开便旋身离开,巧妙地避过了啼春探究的视线。
啼春一身劲装,狼狈地用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抱拳道:“老夫人,那个果农抓着了,我让他们捆了压在外头,老夫人可要知会老爷来审?”
凉玉摇了摇头:“你把他带到前厅,我亲自去问。”
有只小虫在耳边飞舞,剪秋给凉玉打扇,锦冬抱了个盆躲在门口看热闹,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半个脑袋都露了出来,轮廓镀着光,像一颗毛茸茸的梧桐果。
凉玉垂目不语。沉默这一招,过去的几百年里,她在玉郎和司矩的调/教下用得浑熟。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