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小武在洛阳短住,因手头不够宽裕,便盯上了城中的一户富庶人家,那主人姓张,是一个极富有的商人。从小武那些日子的调查看来,这张家似乎也只是单纯的商人,虽然富有,但整个家族内却没有一人在朝廷任职。这比起家中多人为官的林家,自然更容易受到小偷飞贼的觊觎和青睐。
洛阳人说,张家老爷是个极为重情的厚道之人,年轻时与夫人唐氏在洛水相遇,唐氏出生书香门第,容貌端雅秀丽,举止更是大方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贤惠风范。张家老爷对她一见倾心,两人后来结为夫妻,婚后一直伉俪情深,相敬如宾,在洛阳被传为一段佳话。
岂料天不遂人愿,张夫人唐氏生下第三个孩子后,在一次外出游湖时不幸落水,受了惊吓,不过几日便病逝床前,张家老爷伤痛欲绝,连续持斋三年以悼念亡妻,如今多年过去了,他仍未纳得一妻一妾,至老还是孤身一人,除了一养子张明煊外,只余膝下二子及一位千金,便是众人皆知的长子张敏之,次子张剑笙及四小姐张倩兰了。
小武半夜潜入张家宅院的主人卧房时,张老爷正侧卧于榻上,酣睡成眠。整个房间分内外两层,用巨大的木质屏风隔开,外面收藏了许多珍贵的字画书籍,内层的柜子里,也放了一些玉器珠宝甚至钱票。
小武本不是读书之人,除了能大致看懂书信外便再无多余文才,对字画的欣赏能力也实在有限,一时拿不准那些字画的价值,于是一阵搜索之后,倒是在内室翻出了一些藏在柜中的金叶子及玉器,他将这些东西收入衣中,再一次确定房内没有其余暗格藏着值钱珍品后,终于打算就此离去,却不料忽然听得外面传来轻微响动,正是飞檐走壁时细沙滑落的声音。
小武武功很是一般,但作为一个飞贼,他的轻功和耳力却算是极好。当时他虽然惊讶,也只道是恰巧碰上了同行,思及自己虽然轻功还算不错,但武功底子到底还是差了些,未避免此刻与人产生不必要的冲突,他在那人入门的一瞬间,便一个跃身,悄无声息地躲在了屋梁之上。
然后,可以说是瞬息之间,他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他便亲眼瞧见一名黑衣男子以一种极其锐利的方式刺穿床上之人的咽喉。他的速度极快,原本熟睡的张老爷甚至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葬送了性命,只有两只睁圆的眼睛盛满了极大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头一日还是洛阳城里最富有的人,一夜之间却成了杀手剑下的一缕亡魂。
生命的逝去是如此的简单,不过一瞬,如同蝼蚁。血,顺着冰寒的剑锋蜿蜒流下。
那男子抽出剑身,身死之人便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随着他的动作瘫倒在床上,颈项间原本细细流出的血随着剑身的抽出忽的喷薄而出,霎时间染红了整个床榻。
那是小武从未见过的场景。他忽然想到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活了十七年,却从未有过一刻能让他比现在更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恍惚间他仿佛瞧见那死去之人不甘的面孔与自己的脸重合在一起。这种惊骇的情绪让他的手臂禁不住一阵发软,原本紧紧藏在怀中的金叶子一不小心脱身而出,滑落置地。
“咔嚓”这极细小的声音,却在这寂静肃杀的深夜,掀起了无法忽视的惊涛骇浪。那手握血剑的黑衣男子猛然回过头来,眼中倏地漏出凛冽杀意。
小武再不敢多做他想,立马施展轻功飞身出窗,企图先行逃走,哪知刚掠至窗口,单脚跨在窗栏时,便瞧见府中持刀的家丁侍卫点着火把纷纷赶了过来,昏黄的火光霎时间照亮了整个院子。“有人闯入,围起来!”随着一声长喝,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青黑色衣服在外面围成一圈,攻势直直瞄准了他。
他犹豫了一瞬间,稍稍回头,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几乎将他的脖子折断。他终于看清了那个黑衣男子的面容,剑眉星目,轮廓分明,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却又带着深深的嗜血杀气。
这人便是寒越,当今天下,身价排名第一的杀手。
当时的小武却并不认识他。他被眼前之人扼住咽喉,只觉得浑身脱力,几近气绝,整张脸一时间涨得通红至发紫,大脑也已经开始混浊不清。他张大眼睛挥动着手脚指向窗外,示意如今情势危急,应该暂时共同对敌,想法子逃离此地。寒越静默片刻,手上竟然有了放缓的迹象,小武立马趁此机会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这才仿佛找回了呼吸。
房中的变动,从头至尾也不过片刻,房外的一干侍卫看清屋中藏有不明之人,已有一领头者高声喝道:“来者何人?”又有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道:“大侠若为钱财,切莫伤害我家老爷!”
寒越随手将小武甩至一边,沉默地握紧手中那柄寒雪剑,踩过窗沿飞了出去,身影如同大鹏鸟一般快捷,“晚辈有幸得见太华山高手,前来领教阁下高招!”他接连踏过最前方两名侍从的肩膀,剑刃直逼隐于人群后的长须老者,他实在没有想到张家竟然藏有如此高人,人称“太华三刀”之一的刀广庸,在此人眼下想要安然离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那长须老者侧身躲过紧逼而来的凌厉剑锋,嘴上问道:“阁下夜探张家意欲何为,张老爷可安在?”紧接着右手向前虚出一掌,待寒越还未收回剑势,忽然翻转手腕扣住他的剑柄,意欲夺剑,他心知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