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是独生子女,谢平川也是。与徐白不同的地方在于,谢平川的成长环境更独立。
那么也许,他希望能有一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以此来证明自己并非一个人。
正因为此,他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徐白这样想道。
她应该高兴才对,她理解了谢平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白的心里很难过。
难过到连“哥哥”也不想叫了。
徐白以十五岁的年龄,思考着想不通的事情,身边又无人帮她答疑解惑。加上初三学业越发繁忙,她也没空缠着谢平川,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五月份。
绿草如茵,杂花生树,天气变得更暖和。
徐白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透过蓝色的百叶窗缝隙,她看到谢平川从院中经过,手上提了一大包的东西——他好像刚从超市回来。
但是谢平川没有立刻回家。他把塑料袋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弯腰拎起了什么……他拎起了徐白家的那只猫。
那只猫挡住了谢平川的路,宛如一个毛绒绒的挂钩,扑在了谢平川的裤腿上。
徐白见状,忍不住出门了。
或许是因为宠物随主人,徐白的猫黏在谢平川怀里,一双猫耳竖得笔直,脑袋在他的胸口磨蹭。不过因为猫爪沾着泥土,它弄脏了谢平川的白衬衫。
谢平川有轻微的洁癖,他不是很想抱这只猫。看在它主人的面子上,他勉为其难没有放开它。
徐白刚一出现,谢平川便道:“来,你的猫还给你。”
徐白从他手中接过猫,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就要出国了。”
她若无其事道:“听说加州理工……学业负担挺重的,你加油啊。”
言罢,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平川顺势握上她的手腕。
徐白猛地抽回了手。
谢平川只抓到一团空气,因此他抬起手又放下了。近两个月来都是这样,他们的关系不比从前,偏偏徐白还没有长大,谢平川有一些话,不能和她挑明了讲。
谢平川把话题带回学业上:“你也快要中考了,最近别贪玩。”
他没问她别的事情,关心的都是学习:“等你升入高中部,想想要上什么大学,假如你打算出国,记得来找我。”
徐白明知故问:“找你干什么?”
谢平川坐在了一旁的石椅上。他从塑料袋里取出一袋糖果,然后把那袋糖果拿给了徐白:“当然是辅导你,还能对你干什么?”
徐白就坐在谢平川的对面,她看起来有一点颓废,趴在桌子上没有接话。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谢平川和她相处的时候,的确是的角色。
平常用一颗糖就能哄好的徐白,今天用一袋糖果都哄不好了。
谢平川见她颓废如一条咸鱼,终于问了徐白一句:“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以他那直男的思维,很难理解少女的内心,所以他接下来说的是:“没人欺负你吧,你们班上的男生……”
徐白打断了他的话:“没人欺负我。”
她意有所指道:“是我自己想不通。”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拍响了桌子才说:“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
语毕,徐白抱着猫跑了。
留下谢平川一个人,在院中静坐了良久。
时间如流水般静静淌过,六月在眨眼间悄然来临,院子里的夹竹桃和美人蕉都开花了,花朵娇艳欲滴,似乎比往年开得更好一些。
徐白结束中考的那一天,恰逢谢平川一家正式出国。
那一天来了很多人,巷子里从没那么热闹过。
客人们多半是谢平川家的亲戚,还有从美国赶回来的朋友,混杂着几个谢平川的同学——或许是因为人多口杂,徐白家的猫受了惊吓,还挠伤了徐白的父亲。
徐白的父亲把那只猫关进了笼子,同时和他的妻子说:“老婆,我得去医院打个针,今天人多,你别把猫放出来,伤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徐白的母亲听见以后,走过来问了一句:“挠到手了吗,严不严重,我陪你去医院吧。”
她的丈夫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没事,一点小伤,你在家陪女儿吧。”
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叹了口气道:“谢平川那孩子要搬走了,小白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这话说得没错。
此时此刻,徐白抱着一个塑料罐子,蹲在谢平川家的后院门口。
罐子里装了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她整整折了一个多月,每天至少折二十只,终于在昨天晚上收工。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个谣传,说是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可以保平安。她又听说美国是一个不禁枪的地方,抽大麻都是合情合理的,亚裔比黑人更容易受欺负……她听了很多负面的消息。
徐白怀揣着各种担心,折好了这么多的千纸鹤,为了方便谢平川携带,她还特意找了一个塑料罐子。
因为玻璃瓶容易碎,铁盒子又太重,塑料罐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平川出现的那一刻,徐白一跃而起奔向他,顺口就喊了他一句:“哥哥,你的行李箱还塞得下吗?”
谢平川回过头,听到那声久违的“哥哥”,他不自觉地笑了:“怎么,你想给我什么东西?”
“想给你这个,”徐白双手捧住塑料罐子,随后举到了他的面前,“都是千纸鹤,我亲手折的。”
前院依旧热闹非凡,后院的门口却陷入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