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这儿的天空依旧是一片蔚蓝,不知为何,却生出些无聊的情绪。”在云阁的最高处,大梁的公主殿下正望着天空,她一身红衣,却已不再如往日那般活泼,左脚支在身后,脚尖轻轻点着地面,身后站着的是一身白衣的国师。
“因为我曾经活过,所以此生便都在寻找前世的记忆,结果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她在阐述一个事实,但却更像是在询问一个道理。
“你若真的记得前世,便不会生出这些困惑,或者说你该如何证明的那些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不想去证明,这么多年下,我大概是想明白了,越是求索,越是迷茫,最终会让我永远的陷在这里。”太平公主将目光从天空中收回,神色并无悲喜,回眸,见到了老者的影子,说道:“老头儿,你现在恐怕想说我虚伪,在人前装做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来讨人欢心。”
国师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没有开口,满腔话语终究成了一声长叹。
“其实,人前的我并不是装出来的,甚至可以说,那是一个更接近真实的自我”将手肘拄在云阁那雕琢精细的木栏上,她用自己的小手托着腮,远处,有朵白云悬在天际,像是一个出尘的精灵。
“为何不把这些事都忘了呢?”
“出生便记得的事如何忘得掉?”这是她的反问,话语间多少有些怨气:“在人前我可以不去想,也不用去想,但见到你我便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要知道,女孩子的心就像猫儿的一样充满了好奇。”
“但是好奇是会害死猫的,这个问题虽然没有死亡那般凶险,但沉浸其间太久便是虚度时光。”国师加快了语速,以至于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既然回来为何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因为我想你了。”想念有多种,情侣之间,朋友之间,亲人之间,但凡生出思绪皆可成为想念,但国师的想念却与这些都不相同,那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天地间的索求,所以他的声音很轻,语调中尽是卑微:“他走了,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实在有些寂寞。”
“他是那一位,我明明记得很多你却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太平公主托着腮,想着这么多年来,从国师口中听到的古怪,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我原本以为,多看些山海异志,野趣杂谈,也许就能明白你说的话,没成想还是如原来那般。”
国师无奈,以手抚须,脸上尽是悲伤。
忽然,一双白嫩的小手从一旁伸来,精准而迅捷的抓住国师长须中最为亮丽的一小撮,然后用力一拉,“啊”一声惨叫伴着女孩银铃的笑声。
“来时,你父皇曾与我说过你有这癖好,没想到,竟是真的。”
大概是国师叫得太惨,说话的声调太过悲切,太平公主停下了笑,轻轻搂住老人的肩膀,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轻声说道:“其实,你不在,我也很想念。”
许久,女孩准备离开,刚走出两步,却又回头问道:“听说,你一回来便惹得父皇大发雷霆,是不是?”
“谁告诉你的?”
“哑婆婆告诉我的,她说他在殿外都听见了父皇咆哮的声音。”
“真是多嘴。”国师面有怒色,声音却依旧很轻。
“你也只敢当着我的面说上两句。”太平公主生来便有记忆,自然也能记得年幼时发生的事,一如草原上的先觉者一般:“当年,她用扫帚便把你给撵出了皇城。”
“那是我不屑与他相争”国师说完,便见太平公主的一双眼睛开始滴溜溜直转,知道她是在想自己与那聋哑老妇相争的例子,便急忙转移话题:“你父皇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们回来的太晚,还没能将太阳汗杀死。”
“太阳汗不是关键,以父皇的心性,这个仇他一定想自己来报,他是嫌你们在草原上待得太久了些。”太平公主皱着眉,想着父皇平日里的点滴:“父皇果真爱煞了那人,尽连别人多思念她一些都不许。”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那位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能令父王如此着迷。”
“一如我与你说的那般,出尘而不清高,温婉而不懒散,静时是一朵白莲,动时像一株牡丹,若一笑连整片天空都能亮起来。”
“这终归是你们这些旁人的印象,没能与这样的女子见上一面,实在是遗憾,只是可惜,这皇城中连她的一幅画像都没有。”
“其实是有的,只不过被你那父皇藏了起来。”这是国师想说的话,但却没有说出口,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他皱起了眉,然后向公主拱了拱手,身形慢慢变得暗淡,然后离开,独留那红衣在云阁上望着天空。
寂寞望着寂寞,终归不会太寂寞,此时天光已然暗了下来,皇宫内的道路上行进着一排排举着灯烛的侍女,站在高处望去,如人间的烟火。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将视线收回眼前,太平公主离开了扶栏,走进云阁,合上了那紫檀木制成的阁门,少顷,白色的窗户纸后面亮起了一盏清秀的灯,光色清淡,起了雾,远远望去,如同悬在半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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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山是垄上的最高峰,自古以来便有“大树华盖闻九州”的美誉,大梁建都长安后便在山巅修了一座养心观,住着几个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