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表面顺从,实际上内心却倔强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青年,到底有没有真心臣服自己呢?哪怕这份真心臣服只是表面上的。
一念及此,夏临轩终于扭过头,光明正大的看向蒲秋苔,微笑道:“蒲爱卿善诗词,听说你更擅长歌行(诗歌的一种体裁,篇幅较长,如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如今气氛正好,又有这么多的风云人物,不知有没有激起爱卿的诗兴啊?”
蒲秋苔抬起头,目光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然后他的眸子从皇帝身边移开,落在吴天德的身上。
拳头握了起来,然而想了又想,他却终于是站起身平静道:“回皇上,臣不胜酒力,适才多饮了几杯,这时候确实没有诗兴。请皇上另寻贤明,免得臣殆笑大方。”
呵呵,这算是学乖了吗?比起上一次当着自己的面儿说什么“误尽平生是一官,鱼鸟犹思天地宽”之类的,这一次小心藏起心里那份不肯屈服的念头,应该算是对自己的退步了吧?
夏临轩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该知足,像是蒲秋苔这种人,能让他退这一步,绝不是容易的。
然而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喝了几杯酒,又或许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所以便想将这秀美青年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他竟然毫不放松,咄咄逼人的开口道:“没有诗兴?也罢,蒲爱卿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朕相信你就算是没有诗兴,也可以做出一首好诗来的。”
他说完,便对身边的小贝子一挥手,吩咐道:“去,抬纸屏风来,朕今天晚上不但要听蒲爱卿吟诗,还要见识见识他的书法。”
纸屏风便是镶嵌在屏风中的上好柔韧纸张,通常都是达官贵人为一些名士才子预备下的,可以在这屏风纸上作画挥毫,这样的作品,大部分都会被好好保存下来。
如今夏临轩让小贝子抬纸屏风,固然是表达出对蒲秋苔的看重,却也是暗暗将他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
蒲秋苔慢慢站起身,他又怎会不明白夏临轩的用心。于是他沉静的从席中走出,在宽大的地中央站定,对夏临轩施礼道:“皇上,臣可赋诗,只是未必合皇上的心意。”
夏临轩眼睛一眯,双手抽搐了两下:这个蒲秋苔难道还没有学乖?要在群臣面前落自己的面子吗?他怎么可以如此可恶?
他心中愤愤想着,恰在此时,就听蒲秋苔又沉声道:“臣想以吴王爷的丰功伟绩写一首歌行,不知皇上是否同意?”
“以吴王爷的传奇经历写一首歌行?”
夏临轩眼睛一亮,唇边绽出一抹笑意:看来这家伙还是学乖了,不敢再想着挑战自己的帝王权威,这一次却是要把矛头对准吴天德了。
夏临轩当然知道蒲秋苔这首歌行绝不会是为吴天德歌功颂德的。不过那又如何?一个降将罢了,封为藩王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难道他堂堂天子,真会将投降的懦夫放在眼中?
更何况,他十分好奇蒲秋苔会怎么写这首歌行,既是以丰功伟业为主,倒不知他要如何措辞,才能达到讽刺鞭笞的目的,总不可能直接开口做骂语吧?那可不符他的才子身份。”
“行,朕准了。”
夏临轩微微一笑,对吴天德道:“秋苔可是举世闻名的才子,王爷得他赋诗,将你的丰功伟业一一道来,这也算是一份光彩啊。”
吴天德连忙笑着起身谢恩,心中却是惴惴不安。也别说他,殿中上百人,看到内侍抬来一架纸屏风后,也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目光不住在静静站着的蒲秋苔和吴天德之间来回梭巡。
☆、第十三章
两个小太监双手举着砚台笔架,蒲秋苔淡淡看了眼,从笔架中选出一支粗大狼豪,饱蘸浓墨,那只秀气的手却是在空中略微停顿了下。
胸中一股热血和怒气仿似要喷薄而出,只不过短短刹那间,蒲秋苔脑海中便涌现出无数诗句,于是手一扬,那蘸饱了墨汁的狼豪便在屏风纸张上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