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不再难受了。
季楠依旧双手撑在膝盖上,半弓着身子杵在花园旁的小道上,夜风凉凉地,扫过额前的秀发,穿过领口处的空隙与皮肤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个季节,气温已经不复一个月前的炎热,晚上也开始退凉,淡淡的凉意拂掠而过,很快就将脑袋的昏沉给吹散了。
——虽然只有片刻,但终究是清醒过。
因为周围的空气泛着冷意,那只覆在自己背上的手就显得格外温暖。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柳希然掌心的温度分毫不落地传到了季楠的皮肤上。
这种感觉……
很值得享受?
不。
是心酸。
莫名地,心底就涌起了一股心酸的感觉。
这个孩子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愿说出来,明明搀扶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可还是强自隐忍着。
越是这样,上辈子的那些天怒人怨的记忆就越是不受控地浮现在了浑浊的脑海里,憋得季楠心慌。
“扶我进去吧。”季楠缓缓起身,将手搭在了柳希然的肩上,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别墅内走去
。
柳希然赶紧将手中的绢子杯盅交给了站在一旁的佣人,田叔在确认先生没事之后才开始钻进车内,做着他长久以来所做的事。
季楠比柳希然要高小半个头,身形也较他强壮一些。扶着这么个醉醺醺的男人爬上二楼的卧室,柳希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看着一沾被褥就不省人事的男人,少年喘着粗气,松了松领口的两颗扣子,让自己缓和片刻之后才开始替他拖鞋子,然后把他的身子挪正。
季楠的气息很均匀,整个人规规矩矩地平躺着,身形格外修长。黑色的衬衫上散发着微薄的红酒味道,有种无言的吸引力。
站在床前凝视了他片刻,柳希然回神,上前一步俯身拉过叠在他身后的被褥,轻轻一扯,便覆在了季楠的身上。
“希然……”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毫无预兆地箍住了他。后背受力,整个人重心不稳,柳希然就这样软趴趴地落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第十五个故事
他的脸紧贴着季楠的胸口,虽然隔着一床被子,但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尚未清除的酒香味道。
本来两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地简单,两年来的肌肤相亲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此刻,柳希然却莫名地感到双颊一阵燥热。
本能地想要挣扎着起身,可又怕自己的力道过大而惊醒了熟睡的人,便只得反手轻轻地掰开那双手。
“希然……对不起。”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耳畔却传来了这么一句低喃碎语。
诧异地抬头望去,那双英气逼人的眉头正拧得紧紧地,淡樱色的唇瓣微微启合,双手松开了他,开始有些不安分地挥动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柳希然蹙了蹙眉,方才那句话虽然有些含糊,可毕竟就在耳畔发出的,他还是很清晰地听见了。
缓缓从那双手的禁锢中脱身,他看着那个还在喃喃说着对不起的话的人,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那样,淡然,淡定。
没有去怀疑他为何说着这样不着边的道歉话语,只是机械地打来了热水替他做着简单的擦拭,直到确定他已经不再胡言乱语了,才安安心心地离去。
也许,他真的不在意什么。
不在意季楠这两年内对他所做的一切。
不在意季楠对秦永有多宠爱。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没有想过刻意去争取什么,也没有想过要放弃什么。
至少,季楠给他这个演戏的机会,他没有拒绝。
站在门口再次回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柳希然抿了抿嘴,长长的眼睫如蝴蝶翅膀一样扇动了两下,眼角溢出了些许难以捕捉的光芒。
——如果此刻季楠能够看见的话。
·
悬挂在卧室墙壁上那块由红木打造的古色古香的钟表正在沉静的午夜里机械地运行着,时针与分针完好地拉成了一条细长的直线。
正值凌晨一点三十五。
那双英气逼人的眉心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因醉酒而沉睡的人无意间抓紧了胸前的被角,平稳的气息开始变得紊乱了起来。
眼前,忽然出现了浅浅的光芒……
“希然,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你愿意吗?”
晕黄的灯光下,季楠双手托腮看着坐在桌案前低头作画的少年,语气里是请求的意味,可是眼里却看不见分毫情意。
柳希然顿笔,抬起那双能说话的眸子,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