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成周多疑善妒,有朝一日北王薨逝,北国落入成周之手,到时一旦有小人在成周面前诋毁挑拨,将军便再陷危机。
亮起的灯光映照在湖面,像是从天际洒下的颗颗明星。
雕梁画栋的将军府,在夜间越显得美不胜收。
然而美丽的建筑与美丽的面庞一般,都是不能长久的东西。
方才倒映在湖水中的自己已沉没至不知名的去处,她伸出冰凉的手,抚在自己没有一丝微笑的脸颊上。
这张脸纵然无法长久,短暂的岁月里,也为她招惹来无数的祸端。
今日太子非但不喜六伯,亦不曾提及千里入郑的自己,浣盈哪怕再愚钝,也能预感到某种不测正在向自己靠近。
隔着湖水眺望,小渡园的灯也亮了起来。
她心中也随之一亮,难道朱衡许久不见自己,并非因为公务繁忙,而是因为太子之故?
她心中如此作想,行动上则早提起下裙,快步奔下石桥。
潮打城的将军府,朱衡是半年前才搬入,而浣盈本身又是几日前才入住,虽然向人打听出小渡园的方位,却从未亲自去过。
今日天黑,她又是孤身一人,因此在花园里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看到题着“小渡园”三字的门匾。
她大喜上前,因为走得太快,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骤然扑倒在地。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擦破她的手掌,等她爬身坐起时,她才赫然吃了一惊。
原来绊倒她的是矗立在门外的一块长生柱,夏夜的萤火虫不时从她眼前飞过,幽幽月光下的长生柱,面容肃穆而安详。
她扶着那长生柱缓缓站起,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模糊。
泉水叮咚,浣盈穿廊而过,每走一步,都似踩在自己的心尖之上。
朱衡的夫人杜若在郑京时所居之处,似乎就是如此。
隔着窗子,浣盈能看见室内灯火通明。
白色的窗纸上,映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手臂轻抬轻落,似乎在为谁人缝制衣物。
那个影子究竟是何人?
她在窗外静立了一会儿,心已经在滴血,人已经变得愤怒。
蓦地她踹门而入,直扑到那道影子的真身面前。
影子的真身被突如其来者吓得吃一惊,她捏着手中的细针跳起身,从面无血色到面无表情。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踏入此地一步,速速退出去吧。”
浣盈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房内缝制衣物的不是旁人,正是夫人从前的侍女水晶。
待浣盈回过神来,便又环顾四周,果然如她所料,房中的一应摆设,亦是夫人在郑京时的旧摆设。
南窗前的桌案上照旧摆着一只紫色的玛瑙盘,她捧起沉甸甸的玛瑙盘在眼前观看,从前那只因夫人与朱衡闹得不欢,被朱衡一剑砍做两半,而此刻她捧在怀中的这一只,完整的没有一丝伤痕。
再相似的东西,也毕竟不是从前的旧物,朱衡到底是可怜杜若罢了。
水晶对她的不速而至已然甚为不满,如今见她左右翻看,更是忍无可忍。
她劈手将浣盈手中的玛瑙盘夺过,对她怒目而视。在郑京之时,将军屡屡与翁主为难,就是受到浣盈这个妖女的蛊惑。
当日翁主在时,她多少还有收敛,如今翁主不在,而她又为将军立下大功,将军来日迎娶她,怕再也无人能出声反对……
想到浣盈即将登堂入室,取翁主而代之,水晶就越发痛恨。
她涨红了脸,将那紫色的玛瑙盘重重放回原位,也重重地说:“待有朝一日将军肯承认你这南夷女是夫人,小渡园才是你的来处。但将军一刻不曾迎娶你进门,你就一刻也来不得。人世间的事最难预料,哪怕一切看似唾手可得,我也劝你最好安分守己,免得折掉自己的福分,到时乐极生悲。”
话音未落,面颊已有剑风掠过,水晶本能闪过,待要回击之时,却再有一人冲入,与方才挥剑伤她之人刀刃相对。
水晶站定,认出将要伤她性命之人是浣盈的弟弟夏茁,而浣盈同样认出前来搭救水晶之人是杜若从前的侍卫青岩。
水晶见二人打斗得难解难分,情急之下从一侧墙壁上取下宝剑,挟持浣盈。
夏茁不受制于人,一场打斗最终以浣盈落于下风做结。
离开小渡园时,夏茁自是一路郁郁不欢。
“姐姐瞧他们何等的气焰嚣张,打量那个生死不明的翁主还能替他们撑台怎地?当真是不识时务!姐姐,咱们今日若不弹压住他们,改日你这当家主母只怕也难坐稳。”
浣盈道:“那么你想继续同青岩打下去?”
“倘若这一场打过,胜负自此就定,那么的确值得打个你死我活。然而非但无用,闹将出来,还容易招惹将军不快,那就大可不必。”他说着说着,突然左右观望,又压低声音,附在浣盈耳边低语,“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咱们在人前又算不上君子,那么姐姐只管放心,只消姐姐坐稳将军夫人的位子,要他们无声无息消失,那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浣盈猛然回头看他,夏茁一个不防,忙将头后仰。
草丛里的小虫唧唧鸣叫,月光之下,夏茁被浣盈瞧得浑身别扭。
“姐姐怎么这样看我?”
浣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年不见,你长大许多。”
夏茁心中古怪,冲她讪讪一笑:“那日与姐姐重逢,姐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