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寐(下)
史艳文在世浪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总不能连心生善恶都难以分辨,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哪怕这感觉来的无稽且荒唐,不明缘由。
他的确相信竞日孤鸣,因为情感上的磨合,也因为两人并没有切身的利益冲突。
像是与人乍遇,走上一条从未走过的羊肠小道,路边有大大小小的荆棘,路的尽头或许也是悬崖峭壁,但只要他不触碰荆棘,不走上峭壁边缘,就没有危险,而同行之人也没有推他一把的必要。
他的理智不输于情感,走多了荆棘小路,便知道只要小心谨慎地保持距离,就不会轻易受伤。
即便这之间的距离,会在与人同行时,被不知不觉逐渐缩短,直至消失。
但终归,那是以后的事情。
而现在,他需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史艳文心中大石放下,便不追问竞日孤鸣所作何为,只问他是否可以解开同心石上的禁制,结果可想而知。
竞日孤鸣意味深长地瞧他一眼,提着古本反问他是否愿意回答他的问题,若他答了,那禁制自然就解了,史艳文敏锐地闭上了嘴,随手拿了本通俗歪在一旁,有种逃避现实的窘迫感。
竞日孤鸣问他“是否愿意”,好像他知道答案却不愿意说出来似的,怎么会呢?
他不知道的,史艳文觉得竞日孤鸣实在是刁难他,但没关系,回头他自己尽力解开就是,总会有办法的才是。
……解不开,另说。
说起来,那纸鸢到底飞哪儿去了?丫头也该找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饭时都过了,怎么还不见人影,总不至于飞到山底去了。
史艳文正想起身去找,却感觉寺外气息一变,如临大敌,其势绝不亚于当时史艳文突然出现,除了杀气要重些,紧绷的气氛越加冰冷。
——尤其在来人报过名之后。
“在下史艳文,特来拜访此寺主人,望不吝赐见……”
“你才不是史艳文!骗子!还把我的风筝弄坏了,坏人!”
“啧,小娃住嘴!”
“不!唔——”
“……小丫头,再不松口小心崩掉自己的牙!”
“呜呜!呜呜呜呜呜!哼!”
“……”
这豪迈的风格,这狷狂的语气,史艳文不由一愣,怎么听怎么熟悉!
“这是……”
藏镜人!他一胎同生的双胞兄弟,史罗碧,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来客,让他有种幻听的不真实感。
史艳文猛然起身,既兴奋又忐忑地看向竞日孤鸣,那人已经施施然起身,稍感无奈,拂袖叹息,“艳文何时学了这□□之术,也不告诉在下,也好让在下讨教一二啊。”
“……”无语沉默,若不是教养存心,史艳文挺想白他一眼,所以他只是敛眉颔首,走到门口才玩笑了一句,“先生不如先讨教一下怒潮袭天。”
竞日孤鸣伤心的往外走去,“诶,艳文难道不会帮我吗?”
“不会,”史艳文答的毫无犹豫,却马上又忍不住笑道,“小弟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竞日孤鸣微笑着点头,“自然,毕竟在下可是见识过藏镜人的‘道理’,确实令人信服不已,无法反驳。”
“……”
寺外的杀气已无声散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竞日孤鸣径自落于人后,无声无息。一墙之隔,也不知门外是什么情形,虽没有打起来,但来人的气势汹汹却分毫不减,偶尔听见一两声不耐烦的轻喝。
史艳文突然有些犹豫地看向身后的人,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也像在观察他的反应,但那人却是容色坦荡,像石壁上的佛像一样不温不火,但史艳文总觉得那双暗红的双眼里有些暗潮汹涌,像是在期待什么,开门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
半晌未动。
“你不开门吗?”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开门后,就可以看见来找你的人了,说不定还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史艳文回头,一时不知道要答什么,只是看着门栓纠结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继续动作。
而几乎就在他手才碰到门栓时,就听见门外一声怒喝。
木门被人一脚踢开,门栓断成两半飞开,呼啸的木门擦着身体飞过,在地上砸出两道重印,史艳文有一瞬间的出声,恍惚自己莫名其妙的纠结也被这猝然一脚踢到了九霄云外,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何等失礼”四个字。
却没想若不是竞日孤鸣提前将人搂腰拉走,那飞起的两扇门估计就要拍到他的身上。
“我说你们……竞日孤鸣?!”
“啊!松手松手!你捏烂它了坏蛋!”
表情瞠目结舌,动作滑稽可笑,地上还挂了个揪他头发啃他手臂的小女孩,披风拖在地上。
好生狼狈,好生怪异,史艳文看着对面的“自己”一时没忍住,肩膀控制不住的开始抖动 ,侧头就将脸埋入了竞日孤鸣肩上,自然也没注意腰间加重的力道。
“呃……实在抱歉,咳,小弟脚下没注意……”
这道歉明显没道在点子上,但竞日孤鸣并不在意,“没事,”嘴角的弧度隐隐放大,他侧眼看了看倒在尘埃里的门板,心情大好,“命下人装上便可。”
……
“也就是说精忠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