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泽尧扬手丢给小孩儿:“放心,只是枪模型。”
凌方平接住拧了两下枪管,牢牢地不动。仔细看去才发现是由一整块木头雕成,然后上漆的。他这下是真不好意思了,握着枪模型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脸红得一塌糊涂。
其实凌方平本来就是个容易脸红的人儿,只是从前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不怎么看得出来。如今换了个壳子,动不动就白里透红起来。
谭泽尧看得心痒难耐,勾过他的脖子来就是一个长吻。吻完了小家伙一面气喘吁吁红霞满脸,一面正色开口:“谢谢。”谢谢你尊重了我心中至为重要的东西,谢谢你送我这个。
谭泽尧唇角一勾,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一个大椭圆牵着俩小椭圆,正宗的跳蛋。
天蓝蓝,草青青,谭泽尧心情爽朗地走出家门,依稀还能听到背后愤怒的大吼:“谭泽尧!你他妈浑身上下就长了一脸,那叫一个一望无垠比宇宙还大!”
10重生追与逃(十)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风吹叶落,天气渐凉。凌方平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那个华丽的手铐从那天以后就再没出现过,谭泽尧也渐渐不再限制他的行动,有时候还会带他到外面走走。只是凌方平的身体渐渐沉重,肚子也渐渐无法遮掩,倒是不怎么愿意再出门了。
谭泽尧买了套健身器械回来,每天逼着他锻炼至少一小时,说是预防难产。凌方平一听到“难产”这两个字就觉得浑身发麻,两个人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道吵过多少架,吵完了该咋过还咋过。
找自己身体的事,凌方平晓得着急也没用,自己挺个大肚子跑去猎鹰基地,根本不现实。为今之计只有先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该干嘛干嘛去。
谭泽尧怕他一个人在家无聊,买了好多光碟和书,又往支付宝里充了钱,由着他玩网游买装备,只是三令五申必须穿防辐射服。就算老婆肚子里是别人的便宜孩子,也不能整个畸形儿出来祸害人民。
于是凌方平整天在家除了吃除了睡就是看书看碟上网打游戏,或者无所事事,单等发霉。偶尔打套军体拳吧,各种动作全部扭曲。
有一天偶然点开了钱明的博客——这博客还是为讨好青梅竹马的小恋人而开的,为的是偶尔装装文艺青年,显示他虽然是个兵痞可是文武双全。当时,这个一年只有年假那几天才能添上寥寥几个字的博客,成为全队队员训练之余的笑柄。
点开博文目录,瞄了眼最近的更新日期。心脏立刻止不住狂跳起来。
一行标题撞入他的视线:《谨以此文,献给我最亲爱的战友》。日期是2007年8月2日03:45,正是……他拨通钱明电话第二天的凌晨。凌方平直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已经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静悄悄地发生了。
凌方平抖着手点开文章,迎面而来的第一句就是:“作为一个军人,我很少哭泣。但是今天,跟我最亲近的战友、搭档做最后告别的时候,我哭了。”看到这儿,凌方平对事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心中反倒平静下来,接着看下去:“看着他身上盖着鲜红的党旗,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再张开眼睛,不会再说话,不会再严肃地命令我们执行任务,也不会罚我们绕着操场跑无数圈。曾经埋怨过暗中骂过的人,到如今想来只恨不得让他再罚一次再骂一次。”
“那些日子,在纷飞的枪林弹雨中,我们始终并肩作战。不论多危险的任务,他都能领着队友们安全返回。我以为我们都会好好的,一直到退役,一直到娶妻生子……等我们老了,聚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谈谈当年的事。可是这一次,五个月,整整五个月看到他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再也看不到他朝气蓬勃的灿烂的笑容,再也没有人在训练场上吼叫:‘他妈的你是猪吗?’再也没有人拍着我的肩膀说:‘放心,老子是铁打的。’五个月,我一直坚信他会回来,回到战友们身边,可是……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凌方平突然泪流满面。
“在告别仪式上接到个电话,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我竟奇异地觉得是他。奇异地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个恶作剧,就像他惯常讲的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冷笑话。只是等我从殡仪馆出来,再拨过去,便无人接听了。打错电话本就是常有的事,我大约是太想他了。
“他不怎么会唱歌,除了《团结就是力量》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唱什么歌都跑得没调儿。记得他那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哼唱那首《血染的风采》,他说,作为一个军人,就要有随时为国家民族献身的觉悟,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我们中的某一个人先行离去,那么请不要悲伤,请为他骄傲,因为,共和国的旗帜上,会有他们血染的风采。
“凌队,今天、现在,我再次为你唱一遍这首歌,你是不是还能听得到,听得到我的歌声?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请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