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期忽然说:“师父所说不一定准。若是终日昏昏,我宁可被灼伤也在所不惜。”
寓意昭然若揭,无半点扭捏。
雪中迟衡惘然而立,近在咫尺的庄期若即若离,清逸的脸庞在月下令人怦然心动帝世纪。迟衡久久未开口,那张脸庞氤氲的悲伤越来越重,不心动,怎么不心动?到处都是雪,迟衡轻拂他肩头的落雪,不由自主地拥入怀中:“庄期,你若是……我们可以结为异姓兄弟!”
庄期一怔,愤然拂开:“你说什么?”
迟衡苦涩地一笑:“怎么忍心让跟着我的人都莫名其妙被伤了?一次两次,我也受不了那种折磨,亲之则暖,我心满意足;我要你跟着石韦,我在泞州等你们凯旋归来。”说罢,在庄期唇边飞速一点,仓促离开。
回来时已是凌晨,夜清风冷,屋子前有一人早在等候。
那人戴一顶御雪大斗篷,着一袭暗色对襟大披风夜里看不清颜色,但月下有淡光流转,必定为豪奢之物。见迟衡回来,那人将斗篷一摘,能如此张扬的人除了宇长缨还能是谁?
“有事吗?”迟衡心想不会还是和庄期置气的事吧。
宇长缨跟着进了屋子:“刚才长缨奉将军之命仔细巡了每一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各位校尉千总们报上来的人数和军需又没有任何问题,我想向将军请示一下明日再去彻查一遍。”
果然,像宇长缨这种人是难瞒住的。
迟衡赞许一笑:“明日?可明日你要与我一同回泞州定军县,这些天你也熟悉了乾元军事务,正好助我一臂之力,至于粟山关的事宜还是交给庄期吧。”
宇长缨一愣,脸色拂过一阵欣喜。
宇长缨坐在炉火旁,一手握着袖边一手为迟衡添炭加火,亮蓝袍子,袖口镶着宽边繁花,是极稀罕的一种蚕丝所织而成,炉火映衬得他的脸庞泛红艳丽无比,举手投足从容而有一丝慵懒,正像雪天里踩落松上雪的云豹天性华贵。
迟衡想,第一次见宇长缨分明是傲然学士气质,现在才是本性毕露。
似乎听得他的心声,宇长缨回眸一笑。
松柏挂雪,寒涧水凝,青山初醒,迟衡乘着黎明第一缕晨曦踏马南行。
同行有八人,宫平、宇长缨及六个护卫。安州泞州两州接壤,定军县在泞州北部,几个彻夜赶路疾如星电,数日后到达定军县将军府。
正月里,将军府挂灯结彩,可惜没什么人,每个院子都是空空落落的。迟衡这一回来将军府立刻热闹了,每天出出入入的人不知有多少,惊得树上的喜鹊儿每日叽叽喳喳从早叫唤到晚上。
正月十五喜鹊儿又叫得早。
傍晚,老管家道:“正月十五男女老幼倾城出动,哪里都热闹,迟将军要不要出去观个灯玩耍一下?”
迟衡未来得及回答,有人进门来。
“我原以为泞州人情保守,逢年过节也肃静一些。刚才出了一趟,花灯还没点亮就挤不过来了,鞋子都差点儿被踩脱。”宇长缨跨门槛进来,一双绣金线的鞋子果然被踏了好几个脚印,“不过风土人情甚是可爱,将军,晚上一起赏灯吧,我猜谜的本事可是不差。”
迟衡忙得脚不沾地,对这些全然没有兴趣。
老管家无奈。宇长缨笑意吟吟,将鬓间长发一掠:“将军,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军务固然重要,亦需时时放纵一下,声色犬马及时行乐,才不枉尘世走一遭。不知泞州的花酒成色几何,将军,连一晚上的空也没有吗?”
迟衡依旧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