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奢侈的事情,不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不是情错相别再相逢,亦不是我爱你刚好你也爱着我。
而是明明知道无法前行,却仍执拗地想从一而终。
对于温礼而言,邵准就是他想要的从一而终。本来温礼自信满满地以为,他在邵准心里的地位也是如此,但现在他才开始怀疑,才渐渐清醒,奢侈终究是奢侈,就算他耗费了十年,也没看清过这一潭镜花水月。
余小双怔怔地看着他,高高的琉璃顶将剧烈的阳光过滤得只剩了薄薄的一层,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苍白而干净的脸上,偏偏他还喜爱穿浓墨重彩的各种繁纹料子,于是素来生机勃勃的他,在此刻被衬得愈加颓废而无力,像一朵本该绽放在盛夏,却早已油尽灯枯的向阳花。
邵准一直那么出众优秀,温礼出身贫苦,在他身后拼命追逐的辛苦,余小双看得一清二楚。好强如他,他在邵准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若无其事,然后默默透支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去努力,以圆满这一场不被看好的感情。一旦邵准从他的世界里抽离,他的结局会如何?
大概一切都会坍塌吧。
“你还好吗?”
温礼把脸埋进围巾里,“当然不好……”
“未婚妻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苦笑,“那女人是百里广场最大股东的千金,算起来,应该是一场双赢互惠的商业婚姻。你的消息是有多闭塞?这事儿都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了,你不看报纸就算了,连微博qq都不玩儿么?再不济随便看个电影韩剧都会跳出新闻弹窗啊。”
“我看视频了的,没注意……”她最近一直在看各种针线功的教学视频,但一旦弹窗出来她都一律点了红叉。
温礼仰着头,“他的这则新闻,还是我负责的版块……你呀,都不知道,我掐了自己的大腿多少回,才能在采访的时候勉强忍住不把话筒敲到那个女人头上。她一脸幸福得意,我还要笑脸相向,违心地祝福她订婚顺利,哈哈……”
“邵准没有跟你解释过什么吗?”
“他没解释,因为我没问,他大概也觉得不需要解释吧。”
“你为什么不问?”
“余小呆,”温礼顿了一会儿,“我一直非常清楚一件事,如果有一天,邵准成家立业了,陪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不是我。”
十年来,他从未臆想过他们能真正走到大众的目光之下,他顶多希冀着他们能互相拥有彼此的一辈子,原来连这个也是白日梦。
余小双咬着唇,莫名地想哭。温礼的性子略无赖,非常不信命中注定这套,所以也格外地拼命,立志于改变所有不利于自己现状,耍横的样子比猴子还难看。他这辈子最不可能挂在脸上的表情,大概就是灰败认命。她宁可他把邵准抓出来胡搅蛮缠地痛骂一把,骂邵准浪费他的感情,虚掷了他的青春,也不希望看到他兀自隐忍。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想怎么办,我叫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否则说不定我真会跳湖。”
她上前去握住温礼的手,手感凉得惊人,她挫了几下,吹了口气,“冷了吧?”
温礼默默地抽回手,“你还是注意些影响吧,媒体一直很想抓你的消息的,你大喇喇地去咖啡厅工作,如果不是你家部长大人放话要禁关于你的一切消息,你早头条了,而且肯定比邵准订婚的消息还轰动,你可得对你家那位忠贞一点啊。”
余小双愕然,“我被发现了?”
“没几个人知道,放心吧,本来我们头儿表示要把这件事包装成‘部长夫人发扬劳动最光荣精神,在xx咖啡厅参与一日义务服务’的正面新闻,你家那位就是太护着你了,nopass完全不容商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扯着嘴角,想了想,不太对劲,“我哪儿不忠贞了?碰一下你的手就不忠贞了?你又不是男人。”
怎么说得好像她在偷腥一样!?
温礼:“……”
这智障,活了快三十年了,安慰人还这么技术含量。算了,她断片了四年,心理年龄没什么成长也可以理解。
余小双看他心情差,思量了片刻,想起后天回林家祖宅吃团圆饭时要穿的衣服还没解决,刚好温礼这个时尚达人在,可以提供点意见,于是带着他就要去逛商场,于是一个小时后,她立马后悔了。
温礼尽管兴致缺缺,但秉着认真对待一切的觉悟,非常不友好地把余小双试的每一件衣服都批判得一无是处。到最后连店员都受不了了,边拿衣服嘴角边抽抽。
在他们进了第三个店铺,余小双试了第十八件衣服且累趴在试衣间里时,邵准来电话了,素来沉稳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焦急,他说温礼不接他电话,问她温礼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余小双顿时感谢上苍,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给邵准发了地址,短信里“你快来”几个大字血淋淋的,还加了好几个惊悚的感叹号。
余小双磨磨蹭蹭地换上温礼给她的指定的衣服出去后,对着镜子照了照,问:“怎么样?”,半晌没人回应她才发现情况略不对,转头一看,才发现邵准居然已经到了。
邵准穿着深湖蓝色的长风衣,风度翩翩地立在温礼旁边,目光里飘着一片惊惶未定的涟漪,默默不语。温礼仍坐在沙发上,像没看见他来了一样。总而言之,气氛剑拔弩张。
余小双低声问旁边的服务员发生了什么事,服务员小心翼翼地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