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倒是真的把话本的事放在了心上,翻着戏本子找nuè_liàn情深的段子,也未注意一旁的夜华鬼厉气氛古怪。不多时,凤九一身红装飞来,容貌已恢复了原身,倾城之色传言不虚。
俏丽的狐狸美人面上满是烦恼,水盈盈的眼睛美如夜湖。夜华无端地回头看了一眼鬼厉,看着他对上自己的目光,楞了一下又转头避开,低垂的长睫掩住了他的眸色,半侧的精致无端端凉入人心。
方才,他搂了白浅的那下,被他看见了罢。
夜华收回了目光,手无意识紧握,心上似蒙了一片月翳,自己在想什么?白浅是自己注定的妻子,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团子。他爱了她那么多年,怎么会如今这般在乎起鬼厉的感觉?
他指尖爬上苍白,神情不觉惘然。
“殿下,等他爱上您的时候您就对他百般践踏,您看这句‘我此生都不会再爱上你’还有这句……”
司命带着撺掇意味的话传入这边,夜华望去,看二人讨论的仔细,“你们在说什么?”
凤九答得欢快,
“司命在教我如何完成这个情劫,太子,我念给你听。”
不待夜华拒绝,她就沉了声音,语气染上了凄清,
“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
疼痛和决绝在话语里演绎的精准,司命正准备夸赞凤九的悟性高,就看见夜华伸手捂住了头,眉头微皱,“太子殿下?”
凤九的那句话直直的传入夜华的耳朵,像西天梵音撞钟倏忽侵入脑海,夜华只觉得脑海一处剧烈的疼痛,耳边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夜华,我张小凡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你,这诛仙台上,若有来生,我只愿你我生生世世,再不相遇!”
那个声音里顿开的痛楚和绝望清晰深重,如同利剑生生刺进夜华心里,一刀刀一阵阵剜着血肉,心间骤然炸开的冰冷让他此刻犹如置身九天冰窖,从心窜处的剧痛猝然无声。
这个人是谁?
这个声音,好熟悉……
鬼厉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就抓住了夜华的手臂,
“夜华,夜华!”
他的声音失了一贯的冷淡和平静,却听见夜华口中低低的喃语,“张小凡……”
他在叫,张小凡?
他怎么会知道张小凡?
怎么会?!
抓着他的手臂蓦的失了力气,鬼厉眼见夜华松眉而渐渐冷静下来的脸,只觉得突如其来的恐慌自头顶淹没。他睫羽颤动,眸中明明灭灭,手一松,转身消失了身影。
夜华缓缓睁开了双眼,仿若听不见耳边司命和凤九焦急的呼喊。
浓黑墨色被一道血红流光划破,云海被劲气撞击翻滚,却在之后深沉的愈发暗淡。
东方始有清明,早市有了寥落的人影。
……
未时,一身玄青色长袍的鬼厉在人群中脚步凌乱,内息躁动不安。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见这个容貌超脱世俗的精致,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男子,都不由得回头看。
有地痞打扮的混混见他容貌清丽,衣衫沾了尘土,身上似一丝内力也无便以为是哪家的公子落难,心里起了龌蹉的心思。一招手,一群人上前拦住了鬼厉的去路,嘿嘿□□。
鬼厉心下恍惚,突兀被人拦住去路,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目露淫亵,心下厌恶和凶戾之气顿起,他手心暗自捏诀,青光乍现,下手丝毫不曾留情。
远走的人背影纤细,身后留下了整条街的鲜血和尸块,身首分离,滴着鲜血的头颅上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悚然惊怖和后悔不迭。躲在一旁的人因方才的血腥一幕面露恐惧,也有人拍手称快终于有人杀了这伙无恶不作的盗匪。
……
不知道走了多久,夜空已被霜华铺满,银光冷寒,如长剑反射的刺痛。
这处林子寂寂无音,路径幽深黑暗,尽头不经意的明灭,似有无尽的魍魉魃魅在窥探。
今晚是月圆之夜。
鬼厉冷静下来,环顾一圈,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几个时辰的胡乱驾云,竟是到了此处。
他抬头看了看无遮无拦的月盘,脑中浮出下午染得血腥,轻叹口气。
300年前,青云覆灭,他于鬼界身转仙体,剧痛加身,昏迷前调动全身仙力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而后苏醒,察觉自己记忆不全,心生迷茫之际,救了他的鬼族鬼王现身,言他被情所伤,自愿忘却前尘。他二人做了交易,此后他忙于诸多事务,便再无暇多思。封印为己亲手所下,气息种种皆无旁人插手。既是如此,他爱的人,自然不会是多年前便视之如妹的碧瑶,亦非天灾之日为救自己而昏迷的陆雪琪。鬼厉心中明白,能逼得自己亲手封印,那这场所谓的情怕是,伤的彻底。而他既选择了如此,便意味着当往事如同前生,忘得干净。
自那日起,世间再无张小凡,鬼王宗亦无鬼厉,而鬼族,多了生于人间,所谓历练归来的血公子。
只是不曾想到,会从夜华口中听到那三个字。
张小凡,这个名字在自己的记忆里都已渐趋模糊,现如今的鬼族怕也无人知晓。毕竟,他入鬼族之际便已是鬼王宗的鬼厉,鬼王有意替他抹去张小凡的过往,除少数人等,无人知晓他并非天生神胎。
“怎么会呢……”
鬼厉笼于一片朦胧之内,困惑不安。
夜华那般情态语气,无可辩驳,定是识得百年前的自己。而自己既是对他全无印象……
他咬唇,有殷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