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叔此次,是为他而来。”
被看破心思,连宋也未觉尴尬,唇角一掀,自有一抹旁人难及的fēng_liú倜傥,“有美人者,我总是要多上心几分的,何况还是难能一见的狠辣绝色,这样的美人我可是很有兴趣的。”
他语气虽轻佻不轻浮,夜华仍皱眉不悦,
“三叔此话可要谨慎。”
听他语气微重,不似平日,连宋低头饮茶,遮掩去一瞬心惊,刻意勾起一抹轻佻笑道,“顽笑罢了,我又非短袖,不过心内好奇,不知这鬼王是否真如传言般冷血无情,偏又才情高绝。”
夜华亦知他这位皇叔虽fēng_liú多情,却从不滥情,况且如今早已心属成玉,想来也无非是好奇。回忆了一番鬼厉几乎惨不忍睹的画技,唇角不觉露出一抹淡笑,“哪有那么无缺,传言怎可尽信,然近日相处,除冷淡些,却也多为有趣。”
这话亲昵,夜华不觉,连宋却听得清楚,手上使了些力气握住茶盏,“夜华,若有一天……”
夜华看他,却又见他目光蓦然转平,
“罢了,我还有事,不多留了。”
“三叔请。”
连宋浮空而立,神情悠然,收于袖中的手紧了又松,他最终遥遥目光投向九重天宫处,出声,“夜华,若你有心,千万勿再重蹈覆辙。”
连宋见他点头不以为然的模样,轻叹,没了身影。
夜华仰首,月华坠地,飘入他眼底愈发难测。
三叔的态度太古怪了,虽极力掩饰,还是多有不对,他惯来fēng_liú,万事轻忽,与自个儿少有称辈,今夜却句句语含深意。本以为他是听闻自己来青丘一事特来瞧热闹,不料却是为了鬼厉……他可不信是什么美人的缘故。
他推开屋门,抛出一道光牌倏忽而灭,
“去天历宫将三百年前的卷历取下来。”
竹影晃了一瞬,光牌化为一道黑影飘上九重天。
……
第一缕熹微划破青丘如茧的黑夜。
鬼厉睁开眼,已有微白的日光从未关的木窗处透了进来,在桌上的冷茶里漾出一圈波。
怔怔的躺了一会,耳边响起昨夜夜华在自己即将关门的时候,口中低语的话,“鬼厉,我似乎……”
似乎什么呢?他没再说下去,只幽幽叹息了一声,转身走了,玄色的衣角消失在一片浓重的暗灰里。
鬼厉,你到底在胡乱想着什么?那夜华,是天族太子,未来帝君,更是白浅的未婚夫。
别忘了,你来这的目的只是那样东西罢了,离开之后,怎能作真。
湖面的莲花慢慢谢了,落下狭长的花瓣如小舟般在一澄青碧的湖面飘荡,脚下踩着的木板偶尔作响,耳边不时的鸟鸣戳破清晨的寂静。
夜华走出来的时候,鬼厉正笼罩在一片阳光里,双手撑在刻花木栏上,回头,青丝被风吹起,腰间用绸带束好的腰线转出一个弧度,过鼻的风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的呼吸便在那片刻乱了一瞬。
鬼厉侧身,颦眉看着夜华只用一根黑绸束起的长发。
夜华倒不觉得什么,说得坦然,
“我不会束发。”
这样去摘朱果,被山妖缠住……
鬼厉不言语,径直越过他,走入了他房内,
“进来,我帮你。”
掌下的触感光滑如云锦,鬼厉心中微微赞叹,手上的动作未加思索,行云流水般的绾出一个正式的发髻,玉冠轻扣。
夜华静静的看着镜中的景象,
鬼厉十指修长干净,指节如玉穿梭在漆黑的发间,偶见圆润月牙状,眼神认真,其实帮人束发这样的动作,是略略过分亲密的,常见的皆是夫妻或侍从,想是因为二人都是男子,鬼厉未觉出,有些不妥,而夜华,只觉得仿佛本该就是如此。
他,替他,束发。
如瀑乌丝下,修长十指愈发的莹白,他动作行云流水般,不多时,便已结束。
这发式……
夜华起身看他,一袭玄衣扫过地面,
“你怎会我日常上朝的发式?”
这才恍然自己绾的竟是从未试过的发式,鬼厉抱胸而立,摇了摇头,“许是往日见你,自然而然的会了吧。”
看一看就能学会,那大抵是天宫的侍女太笨了些。
夜华眼底流泻出笑意,未察觉自己的眼神间杂了温柔和宠溺。
鬼厉没注意身后的目光,踩着靴子踏过门栏,
“走吧,不是说要去摘那朱果。”
这深谷,着实是深。走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就要远离青丘的地界,却还是没有见到迷谷口中,长着半边青花的巨石。
山中不比外界,水汽浓厚,寒凉渐深。
雾气打湿了下摆,小路少有人迹,日渐长满花草掩去了原本的青黑石子,又不至非要飞行。
行走深林,头顶的日光被浓荫遮去大半,草丛里传来虫子蠕动的声响,不时有鸟群振翅,展开腹部漂有黑白条道。
默不作声走着,不觉一抬眼,悬崖边一块青石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