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莫冲动,有话好好说……”
“老幺,你还不快跟老汉认错,团圆饭都摆到桌子上了,还吃不吃!”
蒋父朝蒋异浪使眼色,蒋异浪当没看见,他沉默地跪在地上,背挺直着,带着那么一股子犟劲儿,仿佛没有什么能令他屈服。
奶奶端着一盆汤菜从厨房出来,“干嘛呢这是?”
她可能猜到了一些原因,脸色也不太好。
紧接着大姑和二娘也出来了。
一家人都到齐了,蒋异浪说:“爸,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错,也不会认错,我没犯法,也不丢人。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给您,给家里一个交代,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也没法改。您要是不愿意,看不下去,我可以马上走,以后再也不碍您的眼,您就当没养过这个儿子吧。”
“你……”蒋爷爷气得发抖,“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还是人吗?”
蒋异浪漠然地看着面前的亲人,“我不是人,我畜牲不如,但我想跟李佳辉一起,同时也希望得到家里的支持和祝福。”
蒋异浪旁边的那个男人,不发一言。
蒋毅听到这儿,总算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不知从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小叔,居然要出柜!
“十年前,我离开家,十年后,我回来。这十年过去了,我不是当初一时冲动的小伙子,爸你打我骂我我也不会跑,我有能力承担一切,如果你觉得丢脸,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出现在蒋家坝,但……爸,妈!大哥,大姐,二哥,二嫂……”
蒋异浪回过头来,看到门外的蒋毅和蒋妈,喊了一声“大嫂!”
“我从小被你们照顾,你们对我恩重如山,我没法越过你们,这里是我的家,我终究要回来,哪怕我在外头过得再好,等我死了,我的骨灰也要落到这里。所以……这次我带他回来,就是想让你们见见他,我跟他打算过一辈子,就算你们不承认他,也会有其他人,都不可能是女的。爸,妈!我没什么要求你们的,就求这一件事。你们就承认了吧!”
蒋异浪像是说完了所有的话,嘴唇紧抿着。
蒋爷爷拿着烟杆指着蒋异浪:“好!你好得很!”
他气极了,烟杆敲在桌子上啪啪响,突然一下就断了。
“爸!”
“蒋异浪,你太过分了!没得这么来气老汉的!”二叔恨不得扇蒋异浪两耳光,被二娘拦住了。
蒋爷爷索性扔了烟杆,推开蒋爸,坐到椅子上,冷眼看着蒋异浪。
“我是农村人,一辈子跟土泥巴打交道,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你之前讲的那些大道理,什么科学研究,什么天生的,在我这里一概不论!你蒋异浪虽然不是我生的,但跟着我姓蒋,我把你养到二十岁,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你们四个娃儿,凭良心说,我对你最好。现在,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我的吗?”
蒋异浪想说什么,被蒋爷爷摆手制止住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那一套我晓得,你要我理解你,尊重你,但你问看蒋家坝这么多人,哪个理解得了,尊重得了?反正我是个六十几的老头儿,接受不了你们那些新观念!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要我喂你吃喂你喝,我也固不住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当初我就跟你说了,你要跟男娃儿一起混,我没得办法,你要多远走多远,我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我同样把话说明白,你个人要搞你那一套,偷偷地搞,莫出来招摇过市!丢人现眼!至于什么支持祝福,在我这里,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蒋爷爷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蒋异浪垂下眼眸,仿佛心如死灰。
众人一片寂静,蒋毅站在门外,被蒋妈紧紧捏着胳膊。发生这样的事,他身为蒋家的一份子,也感到手足无措。
出柜,在如此闭塞的农村,面对思想如此陈旧的爷爷,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蒋毅佩服蒋异浪的勇气,同时也没有任何偏见。在学校他也遇到过类似的同学,不管男生也好女生也好,所有人都很包容。
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发生在自己家里,就太过惊悚了。
从蒋毅的角度来想,他认为爷爷的话几乎是默认的态度,这算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一般家里人不但理解不了,还要不停地逼迫你“改正”,送去看医生的也不在少数。
可从另一方面来讲,蒋异浪的想法也没有错,蒋毅无法从中做评判,也没有资格规劝调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团圆饭是吃不成了。
天快黑了,菜也凉了。
蒋家所有人都守在蒋爷爷家,蒋毅明显感到肚子饿坏了,胃隐隐作痛,但他却只能干瞪着眼,这件事不解决,谁也没办法脱身离开。
蒋奶奶怄得直抹眼泪,大姑在旁边陪着她。
“你还跪起做啥子?跪起就有用哇,跪起给哪个看?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哟!一走十年没得音讯,回来就闹这些,还不如不回来!”
蒋奶奶声泪俱下。
蒋爷爷瞪着蒋异浪,“起来!”
蒋异浪便慢慢站起来,但跪得太久,脚已经麻了,只好弯着身子,李佳辉差点没站稳,被蒋异浪扶住。
蒋爷爷更看不得两个人亲密,扭过脸去。
“要不是你妈心痛你,你就是跪死了也不关我的事!”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下一句接着就是,“你以前睡的那间屋一直没用,铺也打好了,管现睡。”
蒋奶奶看了看一桌子菜,端了两盘,“我去热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