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跟神原鹿之介有什么不同?”
“你?”
“不同就在于我有一颗人的心。当年我回到倭国,抱着是一颗求死之心,若不是浅野吉次救了你和仁华两个,我们三个人早已走上黄泉路了,而今日,十一郎又救了我一命。我做不到看着救命恩人垂死,自己明明可以救他却袖手不顾。”
“珠子参只有那么一点点,以十一郎的伤,非大剂量用不可,也不一定就能救得了他的命,若救不活岂不是白白糟蹋了。”锦堂摇着头,眼中有泪,“阿跃,我们自私一次行吗?”
我抱住锦堂,将他的头压在我的肩上,“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什么比仅有的这一次生命更珍贵的了,一定要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故作轻松的道:“更何况我们多少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我就不信还能被个珠子参困死,一定会有办法的,等这边事情办好了,我就胁迫雷丰瑜,叫他想办法给咱们再弄一棵参来。”
终于哄得锦堂去配药了,我转头对仁华道:“我现在要去看看十一郎,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明天一早我有安排,还要你协助我。”
仁华叹了口气,抱了抱我,然后走回自己的舱里去了。
我走进十一郎的房间,房间里点着灯,床边各处丢着染血的棉花、纱布和药瓶。十一郎听到动静,向我伸过一只手,虚弱的道:“大人。”
我握住他的手,合在掌中,然后坐在他的床边,“十一郎生得俊,但这手好丑呀。”十一郎相貌俊美,不次于十四郎,但是他天生患有夜盲症,而在倭国对于死士的要求是十分严苛的,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死士,必须经过种种残酷的甚至是非人的训练。而且死士的主要任务,是执行刺杀、暗袭,或者隐蔽设防,贴身保护等等,这对于先天视力有缺陷的十一郎来讲是何等的困难,可想而知。但是他一直不懈的努力着,以比任何人都更加坚韧的毅力,日复一日的坚持着。
“今日能保护了您,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但嘴角笑意嫣然。
他唇边的笑意,在此时竟有种震撼的美,我不由说道:“我以前就曾想,我家十一郎人品好,性情好,功夫也好,大概就是因为太完美了,连老天也嫉妒,所以要给你一些缺憾。”
“大人真会安慰人。”十一郎一直都知道就算是自己再怎么努力,但因为这半瞎的眼睛,他永远也做不成最好的死士,而他的主人是这世上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之所以他会用自己在身边,是因为他的弟弟和父亲的缘故。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着他的神情,我说道:“每个人所擅长的是不一样的,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的眼睛不好,但天赋了你最敏锐的洞察力,再加上你本身认真的做事态度,和细腻周详的统筹能力,才从众多的死士中脱颖而出。”轻轻的抚摸着他掌中的老茧,“在鉴定一个人的能力上,老爷我是个天才呀,这一生从未用错过一个人,好比方今天,在我身边的若是十四郎,未必能在蒸汽热浪模糊了视线,爆炸声、惊叫声混乱了全场的情况下,准确及时的救下我的命。所以,”我下结论道:“十四郎适合去冲锋陷阵,而留在我身边保护我,非你莫属。”
十一郎没有焦距的眼中,渐渐凝聚起了一汪泪水。
锦堂端着药进来,“好了,就热喝。”
我接过药碗,“十一郎你可一定要争气好起来呀,不然锦堂肯定是要哭的。”
“大人会哭吗?”十一郎突然问道。
“你好了我才会哭,男人有泪,也该是喜悦的泪。”我笑着,把药一勺勺喂进他嘴里。
天方破晓的时候,十一郎的脉象平稳了下来,沉沉的睡熟了。我走上甲板来,大大的伸了两个懒腰,“小的们,都起床了,老爷我又有了新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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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雷丰瑜收到了望眼欲穿的信。而且还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却是由不同的鹰送来的两封信。一封是署名陈锦堂和管仁华的,信的内容是把当初龙跃离开雷丰瑜的不得已,龙跃对他的真情不悔,以及这次海上的艰辛,珠子参的得而复失等等详加讲述了一遍,最末表示,如果他可以立刻弄到珠子参救龙跃,他们两人情愿离开。
雷丰瑜看过信,眉头紧锁“我几乎卖了身得来的珠子参,你就这么大方的送人了,现在再找我要,难道让我再卖一次去?”想了想又感慨的叹息,道:“龙跃呀,这两个人虽然都是无能之辈,但对你的心意总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再看下一封信,“……现在蒸汽机眼看着有了眉目,不过我想来是时日无多了,我会像之前对你承诺的那样,嘱托我的学生马场道雪将这一千匹马送回天语。我的船队也将托付给他。从此大海之上再没有麒麟王。
我的另一个学生平岩久治和这马场道雪,一个是帝王天授,一个是国相无双,我相信在他们两个的努力下,倭国很快会摆脱困顿,以比之前更为强大姿态重新屹立起来。雄狮卧旁,雄鹰翱翔,定将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代。”
“嘭”的一声震响,雷丰瑜重重的将龙跃的来信拍在了桌案上,“如果你回来时还没有死,我就亲手掐死你。”雷丰瑜咬牙切齿的咆哮道:“求我一次你会少块肉呀,每次非得要跟我讨价还价吗?这次还带威胁恐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