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幸运这个词,好像从来不属於太监。
“竹安,你去煎药吧,这儿有我看著。”李双坐在床旁翻阅医书,一面看顾竹安。
竹清点点头,抱起脏污的衣物和毛巾,先收到浣衣房,再走向厨房。厨房外蹲著一名给大厨打下手的小厮,已经在煎药了,他小心翼翼的摇著扇子,控制火候,左边一炉是王爷的,右边一炉是竹安的,府里的人都知道了竹安的情况,能够帮上忙的,每个人都拚命抢著作,还有人私下塞了家传的补身偏方给竹清。
“再一下子就好了,竹清大哥,你休息一下吧。”小厮说道。
竹清摇头,他静不下来,一停下活,他就满脑子不好的杂念,对了,今天是八里来的日子,爷的药快见底了。
“你顾好火,我一回儿回来。”
“是。”
绕至偏门,等了许久的八里已经无聊到在地上划蝴蝶了。
“竹清好慢。”八里翘著嘴抱怨。
“抱歉。”疲惫的揉揉眼。
“给,玛斯的药。”同样是一打共十二包。
“谢谢。”竹清魂不守舍的接过药,想著先给爷端饭端药,接著要吩咐烧水,还有商君府上来的拜帖……
“等等。”八里用力拉住转身要走的竹清。“糖糖糕糕。”不满的晃著脖子上空袋子,没了,竹清该放新的。
“抱歉八里,这次忘记准备了,下次再给你好不好?”
“糖糖糕糕。”八里少年非常坚持的不放人,他要甜甜的糖糕糕。
竹清只好说:“你等等。”他回去又回来,手上多了一包花生。“我只找到这个。”
八里生气的丢下花生。“不是这个,要葱葱糖,白白的,长长的,竹安知道。”揪住竹清衣摆,贪吃猫大有没拿到爱吃的东西就纠缠到底的气势。
“八里。”竹清蹲下身,说:“糖葱只有竹安会作,竹安病了,等他好了,我再叫他作一大堆,一大堆,几十斤几十斤的请你吃好吗?”
一大堆的葱葱糖!像山一样高的葱葱糖!
八里少年口水流满地,连声说:“好好好。”他要吃葱葱糖!
“现在吃!现在就要吃!”他绕著竹清蹦蹦跳跳的大叫。
竹清忍著忧伤,耐性的说:“现在不行,等竹安好了,要等竹安好。”
八里少年停下蹦跳,猫眼闪烁著不解。“竹安为什麽不好?”
“竹安病了。”竹清起身,不欲说明太多,八里也听不懂。
“竹安不会病,竹清骗八里。”八里用力摇摇头,把手尽可能的张开,说:“丸丸有保护,坏气飞远远。”
丸丸?坏气?竹清被这两个词吸引注意,之前八里也这样说过。
八里看竹清还是一脸疑惑,有些急了,跳著张开手,又重复了一次:“丸丸保护,坏气飞远远。”
竹清捂住嘴,他想起来了。“你是说你给我吃的那颗药,啊───丢进去的那颗,吃了,就不会生病!?”
八里高兴的点点头。“坏气飞远远,竹安不会生病,竹安要给八里葱葱糖。”
竹清猛然跳了起来,顾不得八里,火速冲回房间,将柜子全翻了彻底,最终在放杂物的小盒里找到压的有些变形的药丸,他忘记了,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以为这不过是八里的信口随语。
但…竹清现在衷心希望它还有用。
孟信大人给爷的药都这麽有用,八里给的药也许是孟信大人做的。
在李双的诧异下,冲进房的竹清撬开竹安的嘴,塞入变形的药丸。
“你给竹安吃什麽!?”
竹清急著让竹安吞进去,见药丸卡在喉咙下不去,他拿起茶壶自己喝了一大口,俯身以口渡水,强行将药丸冲进胃里。
“咳…咳……”竹安被呛著难受,但药已经进去了。
进去了。
竹清怔怔著坐在床边,抬起脸看著李双说:“丸丸有保护,坏气就会飞远远,对不对?”
李双一头雾水,不知道竹清在说什麽,但他心惊的发现竹清的精神状态似乎已濒临崩溃,眼神空洞的骇人。
“竹清,你累了,睡一下吧。”李双不确定该不该把竹清的状况报告王爷,王爷一直很担心竹安,要不是他们死谏著,爷每天都会来看竹安。
“嗯…我睡一回儿…”安顺的爬上床,躺在竹安身边,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的,今後也会一直一起。
竹清作了一个梦,梦到竹安疾言令色的对他大吼,告诉他不准再睡了,快起来伺候主子,主子要吃饭了,主子要沐浴了,主子要出门了,主子看书著凉了,主子的衣服该重新订做了,主子喜欢的点心不够了,主子的身体难受了,快起来伺候,爷就是他们的天,一定要伺候好爷!
可是,竹安,你不在了,我怎麽伺候?
竹安说,我不在了,你一样要好好伺候,连我的份一起伺候,主子给我们的恩情,你一并帮我偿还,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所以你要帮我一起偿还。
不,不要,我不要帮你偿还,你跟我一起伺候,你自己去还!
竹清,不要任性,任性会被老太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