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伙人,一直潜伏在宜平县内作祟,行谋逆之事。常用的手段是编些造谣的歌谣小段,散播出去,大人编,小儿唱,但逢天灾人祸,就再做得频繁些,蛊惑人心。
散布谣言之人,以唐书吏为首,还有巷口卖烧饼的一家等等,混迹在民间,多是生意买卖人,或求神卜卦者,居住在街头巷尾,方便与百姓接触,散布谣言,且不露痕迹。
“本寺装疯作傻,总算引得一两个露出马脚,但都是边角虾蟹。上峰之人,隐在幕后,不露真容,幸而有高知府相助,故意行打草惊蛇之计,方才引尔出洞。”
邵知县在飘飘忽忽之际,仍挣扎出一丝清明,几乎与高知府齐声道:“大人高明!”
邓绪接着道:“关于此案,本府有一叹两惑,一叹者,孩童无辜,虎尚不食子,亲生骨肉,竟忍教其做贼。两惑者,其一,数辈延续,阖家沦落,行谋逆事,到底为什么?”
唐书吏还是一脸平静,竟从容闭上了双目。
邓绪轻叩案几:“其二,煞费苦心,如尔,一家四辈,几十年,几十口子,就只造了造谣,在县衙供职期间,也没做出其他的事,为什么?怎么不搞大一些?”
唐书吏的嘴角浮起一抹笑。
邓绪眯眼:“难道是已经暗暗搞大,本寺未曾察觉?”
唐书吏仍平静地闭着双眼,挂着笑意,不答。
邓绪缓缓道:“你能不能告诉本寺,你们这伙人,和辜家庄有何关联?”
唐书吏的表情有须臾间的一滞,继而嘴角又扬回刚才的弧度,忽漏出一缕猩红,玄衣人出手如电,点了唐书吏几处穴道,掰开他的嘴。
“大人,案犯咬舌了!”
邓绪一脸意料之中地摆摆手:“带下去,尽力救一救,救不过来就和涉案的其他尸首一起,仔细验尸。”
玄衣人之一道:“禀大人,涉案尸首已验看过,有几具尸首身上隐蔽处,纹有一个图案,卑职愚钝,尚未查得出处。”取出一卷纸,呈给邓绪。
邓绪展开,纸上绘着一根长着四片树叶的树枝,叶中结着一枚果实,像是杏果。
浓云沉盖,碎雪又零碎飘落,陈筹牵着离绾进了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馆,要了两三道小菜,两碗羊汤面,面端上来,陈筹方才想起:“呃,不知道这面你能不能吃……”
离绾在汤面氤氲的白雾后微微低着头,唇角却是翘着的:“面很香。”拿起筷子,把碗中的羊肉一片片挑进陈筹的面碗里。
陈筹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能吃肉,不敢推辞,看着碗中堆起的肉,心窝处像揣了个暖炉一般,热烘烘的。
小饭馆是夫妻店,老板炒好了菜,老板娘端上来,瞧着陈筹和离绾直笑:“客官和小娘子真是般配。”
陈筹尴尬一顿,想辩解,又觉得也不太好,含糊了一声,偷眼看离绾,离绾把脸埋在烟雾中。
吃罢了饭,雪下得大了,出了小饭馆,陈筹鼓起吃饭时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勇气,再抓住离绾的手臂,直奔街边一家客栈,拍下碎银:“一间上房!”
掌柜的笑眯眯道:“客官来得真是巧,也就只剩一间上房了。”
跟随小伙计上楼,陈筹亦一直牵着离绾,但不敢回头看。小伙计瞧他们的目光没什么异样,打开房门,哈腰道:“客官请,但有什么吩咐,门口喊一声便是。”
陈筹故作镇定地点点头,进房关上房门,方松开了离绾的手臂,才敢看向她:“那什么……你、你莫要误会……我带你来,并非有什么歹意。”
离绾仍低着头,陈筹的脸十分烫,咳嗽了一声,无措道:“你、你先坐……你渴么?”
离绾微微摇了摇头。
陈筹再顿了一时,又道:“我……我要么还是叫壶茶来。”
离绾依旧未作声。
陈筹再鼓了鼓勇气,又一把扣住她双肩:“离绾,从今之后,和我在一起,好么?”
他努力让声音不要打颤,一口气往下说:“我、我一定对你好,不让你吃苦。我用功读书,三年后争取挣得功名。即便没有功名,我、我也会找些别的事做。总之、总之就是,就算只有一口饭,我不吃,也会让你吃!”
离绾的双肩微微颤:“只怕……我配不上这么好的公子。”
陈筹赶紧道:“是我配不上你!我无钱无名,跟着我你享不了荣华富贵……”
离绾轻轻摇头:“什么是荣华,什么是富贵?衣可蔽体,饭能果腹,便是心稳身安。”
陈筹的眼眶顿时潮湿,离绾缓缓抬头,双目盈盈:“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难道不怀疑,我到底是……”
想得要命!
但是,不能这么说,一说,眼前的人可能就要如烟雾一般,消散无踪。
陈筹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想说的事,我绝不问!”
离绾定定地看着他:“公子真的能做到?你不怕我是……”
陈筹截断她后面的话:“只要和你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离绾再定定定定地望着他,陈筹亦直直直直地与她深深凝视,两眼发酸,也不敢眨一下。眼皮就要撑不住的时候,离绾忽然微微地,点了点头。
陈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晕,猛地揉揉眼:“你、你答应了?”
离绾咬唇,微微垂首,又轻轻点了点头。
邓绪审完那堂之后,未有再审,只着县衙诸人不得声张,押上唐书吏,直接回京。高知府也同时结束巡查,折返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