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自己也这样觉得,他一直都完全明白自己是有多幸运多得天独厚,并且也一直为这样的上天恩赐而努力,家族、血脉、世人的褒贬赞誉,一直都是压在他肩膀上颇为沉重的担子。
他当仁不让地代表了这一代的沈家,不管他自己想不想在意名利俗事,都不能不为家族时刻考虑这一点——就像清简真人一样。
所以从最初开始,他就在着意模仿着师尊的一言一行,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成为那样一个护佑家族的擎天之柱,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安康。
但他似乎是刚刚才明白过来,从本质上讲他并不是那样的人——诚然他的性格中与老祖有许多相似之处:淡泊却又重情、清贵而不高傲,等等……
可老祖清冷出尘的那一部分,却与他不太一样。
他的性格是潇洒的,万事不萦于怀,世间一切被他看在眼里,却不过过眼云烟,大多不能在他心上留下痕迹——而老祖却是真正冷眼相看尘世,红尘无一分入眼。
这么说似乎有些飘渺,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入世,一个出世。
他从来不是什么被人们相传的冷傲孤高的性子,他心里有很多温柔,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让他去表达。
清简静静地看着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徒弟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重新坚定起来。
“师尊,这一次危险让我忽然醒悟了许多,”沈悠直直注视着自己师尊的眼睛,“我需要走出自己的道。”
清简的眼神有些复杂。
说真的,沈悠这番话让他暗暗心惊,他一向知道这个徒弟天赋很好,悟性很高,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个年龄就悟出自己的“道”。
道与道之间通常是极为相似的,毕竟世上有那么多修者,性格相近者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常常以为门派传授的修仙之法就是金科玉律,寻找一个与自己最为相配的去尽量贴近、模仿,如果有足够高的天赋和努力,这些人往往也能获得不错的成果。
但那终究是别人的道,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个人心思更是千变万化,又怎么能生搬硬套地苛求一致呢?
只有少数人能跳出这个圈子,那一刻就是他们真正悟道的起点。而这些人如果不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便意外陨落,通常也会取得常人无法企及的极高的成就。
清简从来不怀疑沈悠是否能悟道,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简直快得不可思议。
——这确实不同寻常:沈悠的天赋很好,修为一直都是以极快速度上升,远远超过了心境这种需要时间和阅历积累的东西的提高,所以他才会不同意这个徒儿急于突破,而想让他在道心更稳固的情况下一步步地走。
毕竟有他这个师尊在,应该没有人能够对他最在意的这个人造成伤害,他尽可以不慌不忙地成长,被打造成一个极端完美的家族守护者。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这株一直被他呵护备至的小树忽然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似乎经历了数不尽的风雨摧折,哪怕以他的境界看来,也不能从那一片圆融的心境上找出什么瑕疵。
刚才在沈悠向他下拜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迟疑,最后这莫名的感情使他让开了对方的参拜,却到现在都不能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远远超出了常理,由不得清简将之轻轻放过。
“师……?”沈悠敏锐地察觉到师尊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他有些疑惑地去看对方的眼睛,却发现那里面只有陌生的深深寒意。
清简忽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握住了沈悠的咽喉!
“……唔……”他们两个的修为根本不在同一层次上,更别说沈悠怎么都不会想到师尊怎么会突然向自己出手,他毫无反抗地就被控制了最为脆弱的要害,那双看起来漂亮精致的手逐渐收紧,却带来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强横力道。
他的呼吸很快艰难起来,却只能乖顺地保持着恭顺的姿态,甚至主动放松了身体,由着对方的动作。
师尊做什么肯定都是有理由的……就算他想要了自己的命……
清简此时心中却冷静得好似极寒之地,他死死地把目光钉在徒弟身上,不放过他每一个微小的反应。
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这是什么邪魔外道借机入侵想要夺舍重生,那哪怕是拼着让徒弟身受重伤,他也要毫不留情地将那邪祟赶出去!
可掌下青年的反应并无一丝异样:他的气息已渐渐弱下来,双目中蓄满了亮晶晶的泪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却还是极力控制着身体中的真元,避免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就他那点修为,就算不加控制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清简暗叹一声,放松了手劲,这种反应除了他这个傻徒弟能给得出来,还能有哪个……
沈悠一下子就软倒在床上,拼命地咳嗽起来,他现在虽然算是修为有成,可到底还没脱离了ròu_tǐ凡胎,被这种远超自身的强大修士拿住要害,又用全副气势狠狠压过来,不当场崩溃都算是好的。
刚才有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全身骨骼都要被压碎了,师尊不知是想找出什么东西,用强横的真元在他的经脉中一寸寸搜寻,那种强度的力量哪是他能简单承受住的。再加上重伤初愈,实在很是辛苦。
清简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输过去一道用于治疗的柔和力量。
他看着渐渐平稳了呼吸的徒弟,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