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瑾本就做了恶梦,这会儿见到房门被推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惊恐地瞪大眼望著门口,待看清来人是沐景殊时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恶梦而生出的恐惧竟也减轻了许多。
“你怎麽了?”
沐景殊将油灯放到桌上,坐到床边,又黑又亮的眼睛盯著他,全然没有平日的如冰的寒冷,连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蓝瑾摇摇头,喘了口气:“做噩梦而已。”
其实不是噩,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当时他虽年幼,却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所以当日发生的事,时时在脑海中回放,那些面目狰狞的山贼也常常在他梦中出现。他当年年少,待後来长大了一些,有些辩识能力,才察觉当年寺庙里的那场血案另有原因,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那群山贼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线索。
“梦到你娘了?”
蓝瑾点点头,心口仍是一阵阵抽搐,无法平静。
沐景殊沈默了一会,忽然道:“我娘也不在了,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蓝瑾怔怔地盯著他,过了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宽慰自己。虽然他心里仍旧难过,但因为沐景殊的话,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两人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沐景殊道:“你好好休息吧。”
他说著正要起身,蓝瑾却一把攥住他的袖子,道:“我睡不起,你陪我聊会天吧。”
“聊什麽?”
这一问倒是把蓝瑾给问住了,他平日里其实是非常多话的,但忽然要让他扯出话题来,却又完全扯不出来。他想了想,道:“你上次装醉的时候,说你是王爷,来洛川是为了找人,是不是骗我的?”
沐景殊沈默了一下,摇头道:“不是。”
蓝瑾倒吸了一口气:“你真是王爷?”
沐景殊点头。
蓝瑾有点坐不住了。他只当那日沐景殊装醉是糊弄自己的,虽然一直认为他们身份特殊,却从未想过他和沐景昊真是王爷。王爷,那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与他这平民乃是天与地的差别。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坐在床边的沐景殊,深深觉得他们的位置坐反了。他噎了半晌,才低声咕哝道:“我还以为你那日说的是假话。”顿了一顿,又道,“那你要找的是什麽人?”
“我弟弟。”
蓝瑾又是一愣:“弟弟?你是王爷,你弟弟应该也是王爷了,怎麽会在民间?”
沐景殊半晌没有作声。
“我从小在洛川长大,也许……我可以帮你。”
沐景殊看他一眼,道:“不用。”
蓝瑾沈默了一下,忽然道:“除了来找人,你们来洛川,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沐景殊眸色一黯,不动声色地道:“你想说什麽?”
蓝瑾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缩了缩脖子,道:“那日在千味楼,不是有人想杀你们麽?若单纯只是为了找人,应该不会有人雇杀手杀你们吧?”
沐景殊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要多管闲事。”
蓝瑾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沐景殊半晌没有作声,却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著。
因为他的陪伴,蓝瑾心情已平复了许多,便朝他笑了笑,道:“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沐景殊看他一眼,似是思索了一下,才道:“我陪你。”说著,便迳直掀了被子躺到蓝瑾身旁。
蓝瑾愣了片刻,才想到要拒绝:“不用你陪我,我……”
话未说完,却骤然看到沐景殊逼近的脸庞,借著微弱的月光,那张俊美的脸庞透著苍凉的白,深邃的双眸亮如寒星。
蓝瑾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只望著那双好看的眼睛发怔。
心口猛地跳起来。
沐景殊道:“睡吧。”
蓝瑾急忙“嗯”了一声,迅速转身背对著他,将脸掩进被子里。
蓝瑾这一觉睡得极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沐景殊早已不在房间。
他才坐起身,便见莫新和余安从外面进来。
蓝瑾愣了一愣,问道:“余安,你怎麽在这?”
余安道:“今日莫总管到府上来,说是少爷您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让我过来服侍。”
蓝瑾皱了皱眉,看向莫新,笑道:“莫总管不是信不过洛川城里的人麽?怎麽又把我家的下人叫来服侍?”
莫新也不管的冷嘲热讽,仍是木著一张脸,毕恭毕敬道:“蓝公子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做下人做的事。”
蓝瑾见他前後态度判若两人,不由得哼了一声:“什麽身份不同?”
莫新一本正经道:“蓝公子昨日已和我家公子同床,我家公子又对蓝公子宠爱有加,蓝公子的身份自然有所不同。”
一旁的余安闻言,猛地抽了一口气,瞪大眼看向蓝瑾,连话都说不出来。
蓝瑾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他和沐景殊不过是在一张床上躺了一晚,怎麽莫新说出来的感觉如此怪异,就好像是自己成了沐景殊的男宠一样……
男宠!
蓝瑾猛然回过神来,原来昨天沐景殊忽然决定留下来陪他,原来不是因为担心他再做恶梦,而是为了让他坐实“男宠”的身份。
莫新转身朝余安道:“服侍你家公子更衣吧。”
余安听到他的话,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忙拿了衣服去给蓝瑾换上。那是件镶著暗花的银白绸衫,剪裁精妙,穿在身上,将蓝瑾的身姿衬得格外修长。
换好衣服,余安一边给蓝瑾梳头,一边偷瞄著莫新,见莫新出去,不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