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不对,着急忙慌赶回去,就看见谢惊鸿将刀舞得密不透风,而沈无常冷着眼睛,一身杀气萧飒纵横。顾fēng_li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沈无常留了几分力道,否则那十成功力的醉扫星河恐怕世上没一个人能接下。
“无常!”
沈无常听见顾fēng_liú的声音,知道事情不好,怕他为难,收了手,转身欲走。
谢惊鸿浑身细碎伤口无数,却于性命无碍,又怎肯轻饶,追上去,
“邪魔外道,休走!”
不料沈无常头也不回,左手掷出一把精铁飞镖,声音淡淡,听不出悲喜,
“饶你一命。”
尔后施展那踏雪轻功,不消片刻便了无踪迹。
顾小公子慌了神,连忙追出去,可脚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谢惊鸿喝道:
“小子站住,你敢去追他,就别再回来!”
顾fēng_liú手足无措,转过头去,愁眉苦脸,
“师娘……”
“哪个是你师娘?!”谢惊鸿满面怒容,不禁喝道。
顾小公子连忙道:“你且听我说,他不是江湖人口中那样冷眼无情。我欠他一命,他是千手魔头也好,寒星镖主也罢,都不妨的。”
“你欠他一命?”谢惊鸿冷笑,“八年前鬼哭峰上,群侠追讨,他沈无常划地为界,又欠了中原武林多少条命?”
“他也都是逼不得已。你们拿了铁链枷锁去捉他,步步紧逼,招招致命,他难道要跪下求饶?”
“混账东西!当年鬼哭峰你才几岁,说的好像亲眼见识过一样!”
“我没见过,可当年我在大散关送行时,看见你们拿的手铐脚镣,说什么伏魔大会,扬名立万。中原武林出动高手四百余人,他只一人一扇一镖,难道以多敌少,恃强凌弱,是正道所为?”
谢惊鸿听他字字不让,心头火起,“道不在多寡,胜不在强弱。他杀了人就该偿命,无论四百八千,要他认罪伏诛才是正道所为!”
“师娘……”顾fēng_liú见说不动,不禁软了语气,“你就算不看他脸面,也不看他救了我一命?”
谢惊鸿无子,二十年来待顾fēng_liú如亲生一般。此时听他一心一意为沈无常开脱辩解,面上还是怒气横生,心中实则一团乱麻。她从未害怕顾fēng_liú有一天会走上歪路,而今日那印象中总和和气气的人却冷了眉眼,质问她什么是正道所为。她忽然有些心碎,瞪着的一双杏眼里全是滚烫热泪,忍不住歇斯底里:
“你这样就对得起死去的亭之?”
猛听见汪亭之的名字,顾小公子愣了愣,呐呐道:
“师娘,我不是故意……”
谢惊鸿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抹了眼泪,有气无力,
“你走罢。”
“师娘!”
“滚!”
顾fēng_liú听那一声怒喝,不知怎么也有些眼眶发红。但他却不敢再耽搁下去,谢惊鸿与他二十年形如母子,自然不会不认他;可沈无常是死人脾气,去晚了恐怕就要追悔莫及。
放下这些不提,沈无常只顾着一时意气转身而去,却忘了这里不是瀚海大漠,四面环水,想走也走不了的。他心里着恼,暗道顾fēng_liú究竟是给他灌了哪门子的mí_hún汤,让他差点忘了人心叵测,满脑子都是被人原谅的无端希冀。这魔头如此一想,又不禁添了几分悲凉,
原来这世上信他,念他,喜他的——
只有一人而已。
他想得累了,就从怀里摸出个酒瓶。尔后一纵身形,斜斜倚在那杏花树上,只想大醉一场。
却说顾小公子追出去五六步,忽然想起来这岛上的杏花林里排着阵法,要是沈无常胡走乱转,恐怕大罗神仙也找不回的,顿时脸色一变,心急如焚。
“无常!”他喊了几声,却没有回音,只好暗地里把自己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
顾fēng_liú不知道的,这沈无常非但武功得了独孤游的真传,便是那算命看相的手艺也学了个十成十,是以对这奇门遁甲精通异常。他不甚与人交往,自然也不知阵法难易高下,只当是这家主人摆着玩的迷宫,看见了也不曾细问,让顾fēng_liú误会他是一窍不通。
但顾小公子不知道其中曲折,还以为那人迷了路,一颗心颤颤巍巍,每走一步,都差点掉下来摔个粉碎。
他从黄昏寻到入夜,只差走遍这杏花林阵每一个角落,正要绝望的时候,就看见月光下一截苍白如雪的腕子垂在空中。
顾fēng_liú吓了一跳,抬头见沈无常揣着个酒瓶,睡得安稳。他猛然间又惊又喜,不禁长舒一口气。
沈无常听见脚步声,醒过来,略一偏头,透过花影重重看见他仰头笑得温柔惑人,忽然七分醉意里多了三分痴迷。
“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怕你在阵里迷了路,转了一下午,却没想到你已走出来了。”
那魔头闻言一笑,酒瓶在上弦月下圈出一轮光晕,哑着嗓子道:“我不是局中人,自然不会迷路的;而你明明认得路,却为了我兜兜转转,不甚值得。”
顾fēng_liú知他话中有话,低头沉默片刻,道:“我遍寻林中角落,每到一处就知你不在那里,怎会是不值得?况且……要我留你在这局里徘徊落寞,也是办不到的。”
沈无常知道他是铁了心的,也就不再打那哑谜。心中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