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解约,这件事之前我就提过,但是当时您没同意,我想现在您应该同意吧。”
“现在应该同意?”
“我知道您现在处境艰难,盛世娱乐的财务状况您应该比我清楚,保留一个不赚钱的公司,靠您一个人是顶不了多久的,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非得保全一个不成熟的娱乐公司,但是我觉得对于一个商人而言,您现在的做法,很不可取,更何况我是一名艺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愿意留在一个毫无未来的公司。”
陆北川仍是一瞬不瞬望着他,他从来不知道骆苏在他面前直言不讳时候,语言竟然也有这么大的伤害力。
他不信任自己,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可以保全他。
或者说,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连娱乐公司都无法保全的废物。
良久,喉间哽咽,陆北川艰难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骆苏礼貌笑道:“不,怎么会,您一手创立盛世,怎么可能没能力,我是觉得,眼前有些困境,其实很容易解决。”
说到这份上,骆苏觉得自己够良心了。
他将那份合同再次递给陆北川。
陆北川垂眉望着那份合同,苦涩的笑,将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我给你准备了两部电影三部电视剧四个代言,都是让人j-i,ng挑细选的,你、可以看看。”
骆苏脸上的抗拒看得出来,“不用了。”没兴趣。
陆北川的手顿在原地,却又既不甘心问了一句,“不打开看看吗?”
骆苏凝眉,他对陆北川当真是一脸懵逼。
起先弃之如糟粕,现在又像是对待如珍宝。
是因为自己才是真正的纪然?
骆苏早明白,陆北川之所以对纪然好,或许是因为他将纪然认成了纪家的纪然,如果是因为那个存钱罐想报恩的话……
骆苏将目光望向了一侧书架上的存钱罐,“陆总对我这么好,因为知道了我才是纪然吗?”
陆北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存钱罐,经过他的粘合,支离破碎的存钱罐已被他黏成原型,只是外表破碎痕迹明显,仿佛一触既碎。
“陆总,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很多都已经忘记了,这个存钱罐我也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送给你的,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对我好,大可不必。”
陆北川喉间干涩,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低声自嘲笑了两声,“连这个理由也要剥夺吗?”
骆苏没听清这话,反问他,“什么?”
“没什么,”陆北川将那些资料在骆苏面前摊开,近乎一种祈求的口吻与神情,“你看一眼,就看一眼,如果这些资源不能令你满意……”
骆苏摇头笑道:“陆总,真的不用了,我不追求男一男二,我只希望能演自己喜欢的角色和剧本,这些,您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着,骆苏又将解约合同推了过去,“如果您是在报答那个存钱罐的恩情,我想,没什么恩情是您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更大的了。”
文件末位留了空白的地方,乙方已经被骆苏签了字,隽秀大方的笔力,很好看的字迹。
“你就这么想走吗?”
“想走,是因为不想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陆北川一字一句,恍惚间,头脑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清明,“我发誓,绝不会让你再重蹈覆辙,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陆总说笑了。”
陆北川手心握着笔,攥得死紧。
他想起梦里骆苏永远对他一个的笑容,期待的眼神,又想起他绝望的目光,两者来回交替,他来回的看着,贪恋那个微笑,却又想挽救那个绝望的目光。
都是合该。
这一切,都是他合该承受的。
那绝望的目光是他给的,所有人都能拯救,唯独他不行。
他拿起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大名,最后一笔沉重有力,划破了纸背。
骆苏怕他像上次一般后悔,还不待陆北川合上笔,骆苏就攥着合同的边缘,拽了过来。
“多谢陆总,这些年的恩情,我永世难忘。”骆苏微笑着,“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祝您生活愉快,事业节节高升。”
那是最轻松的语气,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自由的气息。
陆北川想说些什么,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总,再见。”
骆苏不再看他一眼,起身,脚步轻快径直走向了门口。
陆北川就这么呆坐在沙发上,看着渐渐消失在门口的骆苏,仿佛失去了一切感知。
他想,他终于和骆苏,没有一点关系了。
胸口的钝痛传来,他紧捂着胸口,脸色越发的苍白,额上蒙了一层细汗,但依然咬紧牙关忍痛。
他跌跌撞撞起身,到书架前,将夹子上的存钱罐取下,如珍宝一般抱在怀里,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憧憬似得看着天穹。
还好,还有一点点关系。
他还有关于骆苏的东西。
他并非一无所有。
陆北川坐在地上,朝后摩挲到了一本厚重的书籍,将那书籍摊开,中间挖空了一部分,放着一个针剂。
这针剂他在梦里见到过,和打进骆苏体内的,是同一支。
他将针剂取出,衣袖捋起,抵在自己干瘦的手臂上,对准了那条暴露狰狞的青筋,刺了进去。
恍惚间,眼前的一切归于虚无,白茫茫一片。
渐渐,四周景象如雨后春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