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惯了生离死别,可也最厌恶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阿裳还是笑着。
她一贯不爱笑的,可许是因为到了最后的日子,面对着此时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她很想要笑。
要笑给戚微雨瞧,把曾经没笑的,都笑回来。
阿裳说:“厌了便厌了吧。”
戚微雨哭得更加厉害了,她脸上的笑也端不住了,鼻子嘴巴皱在一起,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我还没有和你说,我偷了你的棺材,拿了一扇风清的绝笔,你快站起来些,来把你的宝贝抢回来啊。”
阿裳无奈一笑,“罢了。”她眼珠转了转,“此次赵浪出去,会寻你拿报酬,你随便给他一些便是。”
阿裳微微起身,忽然拉住戚微雨的手,她的手,凉的惊人。
阿裳声音哑了些,“戚微雨,赵浪此次欠了我人情,我叫他还给你了,我能留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戚微雨鼓着气,抽泣一声:“谁稀罕。”
顾姣紧握着剑,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那日她第一次知晓,她一柄剑并不能走江湖,也不能救人,她或许武功厉害,却还是懂不了人心。
就好像她不明白,为何当年之事与沈春酒无关,那些人却赶着趟来陷害。
又比如说,她也不明白,为何阿裳不想活着。
那天出莲山崖上的风吹了很久,天上云来云往,湛蓝一片。
戚微雨同阿裳说了许多话,顾姣站在一边,却也没听多少。
她只是看到,这一日的日落,好似染了血一般红,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
戚微雨亲手火化了阿裳,收捡了骨灰。
她想着就把阿裳和沈春酒的骨灰装在一起好了,她打开沈春酒的骨灰盒,却见其中藏着一枚j-i,ng致的金色戒指,戒指上打着一朵七叶小花。
戚微雨愣了愣,把戒指捡了出来。
她把阿裳的骨灰与沈春酒的装在一起,也一起装进了阿裳满满当当的三架棺材里,她要带她们回七宝客栈的后山葬着。
从哪里来,也当回哪里。
到最后,出莲山也没有抓到赵浪,凌轩无功而返,凌轩到底是对阿裳和沈春酒心中有愧,也未曾拦着戚微雨与顾姣,放她们二人离去了。
那三架棺材的宝贝,戚微雨还雇了人去搬,坐在马车上,顾姣神情不动,身体笔直,戚微雨懒懒散散地坐着,不一会儿就开始打盹。
顾姣偷偷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戚微雨也是许久未曾入眠,此时睡着了也好,顾姣没想叫醒她。
从出莲山到七宝客栈,半个多月的路程,加上她们还运了三架棺材,日子更是拖得远了。
外面有马车走过,戚微雨撩开车帘看了眼,看样子是江湖人士打扮,带着短刀,见到有人,那二人便停了下来,扯着嗓子吼:“站住!”
赶马车的是戚微雨雇的人,只是普通的庄稼汉,也没见过这般大场面,庄稼汉回头喊了一声:“姑娘。”
“听到了。”戚微雨懒懒地从车里出去,看着两个威武雄壮的男人,拱了拱手问:“不知二位大侠有何贵干啊。”
那两个人问:“可见过一个女子拖着棺材的?”
戚微雨笑眯眯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不虞来,她想了想,点点头:“见过的。”
那两个人惊喜,便问:“在何处!”
“若两位大侠要找,怕是寻不到了,那日我和妻子在出莲山亲眼瞧见的,出莲山新任掌门凌轩大侠手刃了那女子,早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那两个人听了,脸色大变,匆匆赶往出莲山打探消息去了。
戚微雨进来,看到顾姣在瞧她,便弯着眸子笑起来:“娇娇,你这样看我,可是见我最近明艳好看了许多?”
她眼眸弯着,顾姣心中一慌,赶紧别开脸,冷着声音:“不曾。”
见到危机过去了,庄稼汉也与戚微雨聊了起来,庄稼汉问:“敢问两位姑娘,这后面几辆车里的东西是何物啊?”
戚微雨没有隐瞒:“棺材。”
“棺材?”
戚微雨头枕在后面,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很惬意的模样,“是啊,有人找死,我方去帮人收尸了。”
庄稼汉吓坏了,赶紧赶车,不敢再搭话了。
很快,就回到了七宝客栈。
客栈似有破败,也没有开门迎客,大门紧紧关着。
顾姣正要敲门,却看到戚微雨一脚踹开,还回过头来朝着顾姣笑了笑:“树倒猢狲散,你可想多了,焉能还有人在。”
话音刚落,便听到空气里传来暗器的声音,戚微雨身形一歪,放眼过去,只见一根银丝砸在客栈柱子上,落下一道痕迹来。
这时,一道鹅黄身影朝着戚微雨而来。
戚微雨连忙挡住,却是不徐不疾,似乎是有戏耍之意。
那是个女子,女子武功稀松平常,戚微雨几招便能打倒,好在女子长得清秀,戚微雨没舍得下重手。
顾姣沉下脸来,当然知道戚微雨不下重手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