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看看我……醒醒,求你了……”
原珂爬上前去,抖着手打开药箱,止血、止血,蓟草、不、应该是金创药……剑、剑要先拔出来……却无鲜血喷涌,原珂彼时未能留意,覆上药粉又去翻找纱布。
怀中人的体温渐渐凉下,本就畏寒,目下又陷入了死亡的冰凉,孤单单地在彼岸徘徊。他走了,萧敛风知道,六川魔剑穿心而过,原珂再是忙乱,也救他不回。走了,离他而去了。萧敛风拂落他发间的落叶,朝乌黑的六川伸出了手。
“萧遥!”顾朝宣冲上前制止,“他为救你而死,你怎能辜负他!”
“我一生压抑,为朝廷、为江湖,可我毫无怨恨。”
顾朝宣一愣。
萧敛风语气平静,毫无起伏,他毕生情感都只予泽兰一人,如今他走了,又有何值得留恋、为之悲喜。“我有何可怨?这一生受的苦,都是为能与他相见,是他成全了我。”
原来这并非牺牲,而是成全。一往而情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死可以生……
原珂倏然一惊,探上泽兰颈间脉搏。
“来生我还愿意受苦,只要能再见他一面。”
萧敛风拾起六川,顾朝宣不再阻拦,却听原珂颤声问:“他……他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萧敛风握上剑柄的手一停。他说了什么?半刻以前,苍白唇角仍含着素来明艳的笑意,发凉的指尖在他眉眼流连,泽兰用最后一丝气息,说:“永不离开。”
化云巅离天近,很亮,尤其春夏之交白昼渐长,正午时阳光落照下来,充盈整个峡谷,还有鱼香。金昭玉又是半死不活地进了谷,近了木屋闻着香味,当即浑身得劲,离弦之箭般咻地冲到了门口,“萧师叔!”
他又老了很多,明明是才三十出头的人,发间已掺进不少白丝。金昭玉倒是越长越j-i,ng神,十九岁,最好的年纪,眉飞色舞间都是少年气,“煮什么呢!”
“鱼,给他的。”
他侧眸看向床榻上安睡的泽兰,心中一紧,已经六年了,他还是……
“他最喜欢我,一定肯分给我吃的。”金昭玉摆出副笑嘻嘻的模样,“你不知道,我这一路来可真是历经千难万险,迷了路,干粮又吃完了,好在今个太阳一起,让我找到这来了!哎哟喂!差点没叫小爷我饿死!”
萧敛风取过石碗给他舀了勺汤,一边叮嘱他小心烫,一边问:“小白不同你一道来吗?”
两年前白木突然出现在门口,背上是已冷僵过去的金昭玉。救他,他哭着说。萧敛风将人浸入热泉,他终于徐徐转醒。
“别跟我提那挨千刀的!”金昭玉怒而拍桌。他武功又长进不少,一手运力,一手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汤面平静如镜,未有一丝波澜。
萧敛风问何事,他咬牙切齿,“丫的!跑了!”
“跑了?”
“除名了!离开潜渊了!消失了!”金昭玉灌下一口汤,“白眼狼!我潜渊养他这么多年!掌门大人看重他更甚过我!他竟然就这样跑了!要让我逮着他,我定——”
我定什么,一时说不上来,滞了一滞,狠狠骂道:“揍他!”
萧敛风挑着火,不欲把鱼煮得太烂,想起那冷情孤僻的少年,守在热泉边一夜未曾合眼。
“不说那玩意了!”金昭玉咚咚咚把鱼汤喝完,恢复了气力,一抹嘴,开始从包囊里往外掏东西,“上次出了意外,空手而来,这次我护得可严实了,来来来,萧师叔,这都是给你们的!”
书、笛子、笔墨纸砚、发带……他大概只记着萧敛风的文雅,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而来,什么实用的东西都没带。好在萧敛风也不太需要,化云巅并不缺什么,六年来他就地取材,这屋子不也越住越舒服。他笑着看向泽兰,只要他在就好。
第一百一十章
金昭玉看着他的笑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六年前那一剑穿心过于震撼,时值今日依然历历在目。原大夫说泽兰只是自断神识了,他以身做毒炉,为捱万毒于体内攻伐之极刑,练出了这门招数,能自止血流,不进食水,陷入昏死。
化云巅是天境,处处都是灵气,萧敛风带着泽兰离开潜渊在此栖身,冀盼天时地利能让他断去的神识重新续上。他心上的伤已然渐好,只是还未有半分苏醒迹象。
金昭玉欲言又止,他、他了两声,萧敛风接道:“他会醒过来的。”
“六年了……”
“我能等。”永不离开,他发过誓的。
金昭玉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盯着泽兰发呆。
他的容颜停留在了六年前的那场月夜花雨,躺了六年皮肤依然紧致,眉樑、鼻骨、唇瓣,一线高低起伏。面色冰寒带些许透明,偶能看见其下青丝迤逦,像是被化云巅的积雪封冻,凝滞不觉流淌。
金昭玉不惯此处冰冷,夜时宿在厨房。他是无心偷听,可他自幼习武,听觉自然格外灵敏,又躺在地上,屋子那头一声声温言细语,在柴火噼啪间全钻进他的耳里。
“兰兰,鱼都给粹粹吃得只剩骨头了,心不心疼啊?”
“没事,等我把油沥好,下次伴着花籽煎。”
“他给你带了话本,不是最爱看这些了吗?以后读给你听。”
金昭玉鼻子一酸,翻了个身捂实了耳朵,不忍再听。
潜渊公告江湖,萧敛风魔意日炽,摔落潜龙深渊,伽泽祈兰不知所向。天下人都道萧敛风手上沾了人命,落得这